北京哪家的白癜风比较好 http://baidianfeng.39.net/bdfby/yqyy/明史卷二百九十六
列传第一百八十四
孝义
孝弟之行,虽曰天性,岂不赖有教化哉。自圣贤之道明,谊壁英君莫不汲汲以厚人伦、敦行义为正风俗之首务。旌劝之典,贲于闾阎,下逮委巷。布衣之氓、匹夫匹妇、儿童稚弱之微贱,行修于闺闼之中,而名显于朝廷之上。观其至性所激,感天地,动神明,水不能濡,火不能爇,猛兽不能害,山川不能阻,名留天壤,行卓古今,足以扶树道教,敦厉末俗,纲常由之不泯,气化赖以维持。是以君子尚之,王*先焉。至或刑*失平,复仇泄忿,或遭时不造,荒盗流离,誓九死以不回,冒白刃而弗顾。时则有司之辜,民牧之咎,为民上者,当为之恻然动念。故史氏志忠孝义烈之行,如恐弗及,非徒以发侧陋之幽光,亦以觇世变,昭法戒焉。
明太祖诏举孝弟力田之士,又令府州县正官以礼遣孝廉士至京师。百官闻父母丧,不待报,得去官。割股卧冰,伤生有禁。其后遇国家覃恩海内,辄以诏书从事。有司上礼部请旌者,岁不乏人,多者十数。激劝之道,綦云备矣。实录所载,莫可殚述,今采其尤者辑为传。余援《唐书》例,胪其姓氏如左。
其事亲尽孝,或万里寻亲,或三年庐墓,或闻丧殒命,或负骨还乡者,洪武时,则有丽水祝昆,上元徐真童、李某女,龙江卫丁歪头,怀宁曹镛、镛妻王氏,徐州王僧儿,广德姚观寿,广武卫陈礼关,桃源张注,江浦张二女胜奴,上海沈德,溧阳史以仁,丹徒唐川,邳州李英,北平东安王重,遵化张拾,保定顾仲礼,乐亭杜仁义妻韩氏,昌平刘驴儿,保定新城王兴,祁阳郝安童,山东宁海姜瑜,汶上侯昱,孟县李德,巩县给事中魏敏,登封王中,舞阳周炳,临桂李文选。而钧州张宗鲁以瞽子有孝行,十七年被旌。
永乐间,则有大兴王万僧奴,东光回满住,金吾右卫何黑厮,金吾后卫包三,武功中卫蒋小保、周阿狗,锦州卫赵兴祖,旗手卫周来保,大宁前卫滑中,保安卫徐宗贤,羽林前卫孙志,汉府左护卫千户许信男斌,江宁浦阿住、沈得安、严分保,上元冯添孙、邵佛定,上海沈氏妙兰,仪真韩福缘,江阴卫徐佛保,府*卫浦良儿,府*后卫王保儿、潘丑儿,水*右卫*阿回,广武卫百户刘玉,苏州卫张阿童,广洋卫郑小奴,大河卫朱阿金,兴武卫张彦昇,龙江提举司匠张贵、胡佛保、聂广,永新左兴儿,济阳张思名,泰安张翼,肥城赵让,安邑张普圆,永宁王仕能,阳武刘大,灵宝贺贰,钧州袁节,肤施陈七儿,凤翔梁准。
洪熙间,则有江阴越铉。
宣德间,则有庆都边靖,南乐康祥、杨铎,内*崔克昇,江宁张继宗,定远王絅,舒城钱敏,徐州卫张文友,归德卫任贵,浮梁洪信文,堂邑赵岩,汶上马威,翼城刘原真,太康顺孙陈智,钧州杨鼐,延安卫指挥王永、安岳、李遇中。
正统间,则有大兴刘怀义,元城谷真,邢台刘镛,献县崔鉴,通州左卫总旗孙雄,昌黎侯显,新乐孙礼,定兴魏整,交河田畯,柏乡张本,归德杨敬,井陉毕鸾,永年杨忠,永清右卫穆弘,武骧左卫成贵,江宁顾暘,舒城吏部主事胡纪、御史王绍,庐江张*,武进胡长宁,徐州金暠、王豫,桐城檀郁,归德卫吕仲和,麻城赵说,聊城裴俊,陵县虎贲左卫经历张让,费县葛子成,乐安孙整,冠县陈勉,临清贾贵,郯城郭秉,东平张琛,德州张泰,平阴王福缘,猗氏王约,高平王起孝、太仆丞王璲,介休杨智,兴县郭安,朔州卫吴顺,杞县高朗,太康轩茂良,郑州邢恭,祥符李斌,凤翔石玫,肤施刘友得、张信,邠州郭元,延安卫薛广,兰州吴仕坤。
景泰间,则有成安张宪,威县傅海,邳州岑义,凤阳李忠,徐州朱环,宿州郭兴、李宽,泗州卫蔡兴,龙泉顾佛僧,龙游常州通判徐珙,武昌卫吴绶,靖州卫方观,郓城李逵,朝城王礼,聊城朱举,洛阳昌黎训导阎禹锡。
天顺间,则有宛平龚然胜,迁安蒋盛,永清贾懋,任丘*文,唐县寇林、大宁指挥张英,平山卫房镇,忠义卫总旗钟通,潼关卫杨顺通、顺素,蒙城汪泉,六合胡琛,合肥高兴、张俊,和州获嘉知县薛良,上元龙景华,杭州姚文、姚得,平湖夔州知府沈琮,金华宗祉,德州尹纶,东昌许通,临汾续凤,绛州陈玺,鄢陵解礼、顺孙张缙,上蔡朱俭,同州侯智,醴泉张琏,西安前卫张轸,延安卫指挥柏英,太和杨宁,金齿卫徐讷。
成化间,则有神机营指挥方荣,大医院生安阳郭本,顺天举人万盛,顺天东安昌乐训导周尚文,武清柳芳,玉田李茂,无极李皑,开州任勉、陈璋、佥事侯英及弟侃、副使甘泽,赞皇刘哲,平山光禄署丞李杰,莘县李志及子忱,邢台井澍,丰润马敬,柏乡高明,定州窦文真、王达,平乡张翱、史谏、史谊,永平秦良、朱辉,武平卫成纲、杨升,隆庆左卫卫瑾,宣府左卫何文玘,潼关卫千户蓝瑄,辽东定辽左卫刘定、东宁卫序班刘鼎,江宁福建参议卢雍,徐州吴友直、路车、张栋,山阳杨旻、顺孙王鋐,滁州*正,长洲朱灏,无锡秦永孚、仲孚,合肥沈諲,六安*用贤,沭阳支俭,休宁吴仲成,怀宁吴本清,沛县蔡清,归德卫沈忠,杭州右卫金洪,*岩项茂,富阳何讷,浙江西安锦衣百户郑得,丽水叶伯广,海宁董谦,浙江建德蔡廷〈王茶〉,奉化陆洪,余干桃源训导张宪,永丰吕盛,晋江史惠,平谿汪浩,江夏傅实、周玺,监利刘祥,湘阴邵敏,东昌张锐,莘县孔昭、赵全,恩县王弘,汶上张鄜,堂邑王欢,阳谷钱道,单县徐洲,聊城王安、孙良,历城湖广布*使王允,曹州*表、张伦,临清刘端,寿阳吴宗,潞州张伦,大同杨茂、杨瑞、焦鉴,浑源庆都县丞王诚,高平李振民,平阳卫指挥佥事杨辅,安东中屯卫王经,许州何清,汜水张俊,信阳王纲、袁洪,汲县张琛,封丘陈瑛,光州太平通判刘进,罗山王宾,卫辉徐宁,郏县刘济,西平尹冕,新乡王兴,确山刘*,长葛蒙阴训导罗贵,阳武举人萧盛,弘农卫习润,泾阳赵谧、骆森、赵〈禾遂〉,同州张鼎,洋县武全,甘州左卫毛纲,华阴周禄,保安李端,合州陈伯刚,临桂刘本,姚州土官高紫、潼赐。
弘治间,则有大兴钱福,宛平序班夏琮,青县张俸,南和张彪,曲周赵象贤,长垣王鼐,开州甘润、马宗范,蓟州孟振,迁安韩廷玉,元氏王懋,深州王宁,天津卫郑海,武平卫王矩,广宁右卫李周,霍丘徐汝楫,海州定边卫经历徐谧,邳州丁友,怀远徐本忠、刘澄,宣城吴宗周,颍上王翊,凤阳卫张全,凤阳张钦、王澄,嘉定县沈辅、沈珵,昆山徐协祥,丰县周潭,徐州权宇、杨辅,绩谿许钦,英山段弘仁,六安张时厚,萧县唐鸾、南杰,钱塘朱昌,仁和陈璋、璋妻钱氏,余姚*济之,桐庐王瑁,江西乐安谢绅,南昌左卫*琏,安福刘珍,丰城余寿,湖广宁乡同知刘端,湘阴甘准,祁阳张机,闽县高惟一,龙谿王彝,济南序班谷珍,莘县白溥,邹平辛恕,堂邑李尚质,益都冀琮,文登致仕县丞刘鉴,临清王祐,宁海州卜怀,陵川徐河、徐瑛,平遥赵澄,泽州宋甫、裴春、举人李用,兴县白好古,解州李锦,阳曲薛敬,检次赵复性,屯留卫李清,仪封谢钦,祥符陈铠、周府仪宾史经,西平张文佐,河南唐县李扩,登封王祺,嵩县杜端,裕州刘宗周,阌乡薛璋,洛阳护卫*余章瀚,钧州阵希全,新郑张遂,郏县*锦,咸宁举人杨时敷,泾阳熊玻、张宪,陇西李琦,甘州后卫徐行,博罗何宇新,云南芮城李锦及子泽、泽子柄,太和杨谪仙,靖安陈伯瑄及子恩。
正德间,则有高邑湘潭驿丞董玹,藁城刘强,定州赵鹏,吴桥段兴,直隶新城李瑟,沙河王得时,青阳李希仁,永康归德训导应刚,进贤赵氏郡珍,宜春易直,善化陈大用,湘阴苏纯,侯官*文会,邵武谢思,长山许嗣聪,聊城梁瑾,曲阜孔承夏,日照张旻,临汾李大经及子承芳,新郑王科,蒲城雷瑜,嵩明陈大韶。
嘉靖以后,国史不详载,姓名所可考者,嘉靖间,则有直隶赵进、*流、张节,冀州王国臣,六安顺孙李九畴,望江顺孙龙涌,太湖吕腆,沛县杨冕,颍上王敷*,华亭徐亿,浙江龚昙、王晁、孙堪、楼阶、丘叙、吴燧,江西余冠雄、曾柏,福建吴毓嘉、孙炳、丘子能,莆田举人方重杰,山东宫守礼、王选,河南冯金玉、刘一魁,信阳赵谟,孝妇韩氏、安氏,杞县边云鹉,陕西*骥、张琛、李实,环县赵璋,新会容璊,四川李应麒,嘉定州举人王表,禄丰唐文炳、文蔚,蒙化举人范运吉、*岩。又有旌表天下孝子鲍灿、陆爻、徐亿等,俱轶其乡里。
隆庆间,则有大兴李彪,静海周一念、周斐,迁安杨腾,松江举人冯行可,新乡张登元,兴业何世锦,崇善何珵。
万历间,则有直隶韩锡,深州林基,井陉张民望,清丰侯灿,河间吴应奎,平山举人邢云衢,邳州张缜,直隶华亭杨应祈、高承顺,太湖顾槐,盱眙蒋胪,六安何金,遂安毛存元,江西余钥、徐信,都昌曹珊,万安刘静,新建樊儆、舒泰,会昌欧于复,鄱阳李岐,奉新周勃,南昌曹必和,湖广贾应进,光化蔡玉、蔡佩,*冈唐治,浦城徐彪,泉州训导王熺及熺子文升,晋江韦起宗,山东马致远,冠县申一琴、一攀,岳阳王应科,河南侯鹤龄,归德贾洙,密县陈邦宠,舞阳杨愈光,汜水王谦,淅川刘待徵,陕西刘燧,泾阳韩汝复,宁州周大贤,成都后卫杨茂勋,井研曾海,大姚金鲤,蒙化范润,四川孝女解氏。又有马锦、张浩、杜惠、孝女杨氏等,不详邑里。
天启间,则有安州邵桂,枣强先自正,晋州张兰,高邑孙乔,上海张秉介,高淳葛至学,旌德江景宗,山阳张致中,歙县吴荣让、孝童女胡之宪、玉娥,慈谿冯象临,吉水郭元达,宜春钟名扬,峡江*国宾,临川傅合,万载彭梦瑞,南康杨可幸,万安罗应赍,江西乐安曹希和,安福孝妇王三重妻谢氏,孝感施文星,福建李跃龙,瓯宁陈荣,晋江丘应宾,浦城吴昂,禹城给事中杨士衡,泰安范希贤,曹县王治宁,曲阜孔弘传,德州纪绍尧,闻喜张学孔,陈州郭一肖,虞城吕桂芳,淅川何大缙,华州孙绳祖,梁山李资孝,又有王锡光不详邑里。
崇祯间,则有应天王之卿,故城李华先,仁和沈尚志,江西王之范,福建吴宗烜,山东朱文龙,忻州赵裕心,稷山举人史宗禹,淳化高起凤,云南赵文宿。又有王宅中、任万库、武世捷、孔维章、浦某、褚咸、孙良辅等,不详邑里。皆以孝行旌其门。
其同居敦睦者,则有洪武时龙游夏文昭,四世同居。成化间,霸州秦贵,建德何永敬,蒲圻李玘,句容戴睿,饶阳耿宽,俱七世同居,石首王宗义五世同爨,宿迁张宾八世同爨,安东苏勒,潞城韩锦、李昇,永州唐汝贤,丰城刘志清,俱六世同居。弘治间,密云李琚,合肥郑元,陵川徐梁,安东朱勇,五世同居,庆都*钟,定边卫韩鹏,俱六世同居,孝感程昂七世同居,泰州王玉八世同爨。正德间,山阳丁震五世同居。嘉靖间,石伟十一世同居,遂安毛彦恭六世同居。万历间,萧梅七世同居,滁州卢守一,长治仇大,六世同居,先后得节烈贞女二十三人,太平杨乙六累世同居。天启间,南城吴焕八世同居。皆旌曰义门。
其输财助官振济者,则有正统间千户胡文郁,训术李昺,训科刘文胜,吉安胡有初、谢子宽,浮梁范孔孙,榆次于敏,邳州巩得海、岑仲晖、高兴、叶旺、高宗泰,沭阳葛祯,清河王仲英,山阳鲍越,怀远廖冠平、张简,石州张雷,淮安梁辟、李成、俞胜、徐成,潞州李廷玉,罗山王必通,溧阳陆旺,余干舒彦祥,温州李伦、邹有真,四安何仕能、王清。景泰间,江阴陈安常。天顺间,潮阳郭吾,太原栗仲仁,代州李斌。弘治中,归善吴宗益、宗义及宗义子璋。隆庆间,永宁王洁、胥瓒。万历间,少卿吴炯,浙江董钦等,临清张氏,江西胡士琇、丁果、娄世洁、黎金球,山西孙光勋、高自修,亳州李文明,顺义杨惟孝。天启间南城吴焕。崇祯间席本桢等。皆旌为义门,或赐玺书褒劳。
孝义一
郑濂王澄 徐允让石永寿 钱瑛曾鼎 姚玭 丘铎李茂 崔敏刘镐顾琇 周琬虞宗济等 伍洪刘文焕 朱煦危贞昉 刘谨 李德成 沈德四 谢定住包实夫苏奎章 权谨 赵绅向化陆尚质 麹祥
郑濂,字仲德,浦江人。其家累世同居,几三百年。七世祖绮载《宋史·孝义传》。六传至文嗣,旌为义门,载《元史·孝友传》。弟文融,字太和,部使者余阙表为东浙第一家。郑氏家法,代以一人主家*。文融卒,嗣子钦继之,尝刺血疗本生父疾。钦卒,弟钜继。钜卒,弟铭当主家*,以兄子渭宗子也,相让久之,始受事。铭受业于吴莱。铭卒,弟铉继。父丧,恸哭三日,发须尽白。元末兵起,大将数入其境,相戒无犯义门。枢密判官阿鲁灰*夺民财,铉以利害折之,引去。明兵临婺州,铉挈家避,右丞李文忠为扃钥其家,而遣兵护之归。至正中卒,渭继。渭卒,弟濂继。
濂受知于太祖,昆弟由是显。濂以赋长诣京师,太祖问治家长久之道。对曰:“谨守祖训,不听妇言。”帝称善,赐之果,濂拜赐怀归,剖分家人。帝闻嘉叹,欲官之,以老辞。
时富室多以罪倾宗,而郑氏数千指独完。会胡惟庸以罪诛,有诉郑氏交通者,吏捕之,兄弟六人争欲行,濂弟湜竟往。时濂在京师,迎谓曰:“吾居长,当任罪。”湜曰:“兄年老,吾自往辨。”二人争入狱。太祖召见曰:“有人如此,肯从人为逆耶?”宥之,立擢湜为左参议,命举所知。湜举同郡王应等五人,皆授参议。湜,字仲持,居官有*声。南靖民为乱,诖误者数百家,湜言于诸将,尽释免。居一岁,入觐,卒于京。
十九年,濂坐事当逮,从弟洧曰:“吾家称义门,先世有兄代弟死者,吾可不代兄死乎?”诣吏自诬服,斩于市。洧,字仲宗,受业于宋濂,有学行,乡人哀之,私谥贞义处士。
濂卒,弟渶继。二十六年,东宫缺官,命廷臣举孝弟敦行者,众以郑氏对。太祖曰:“其里王氏亦仿郑氏家法。”乃徵两家子弟年三十上者,悉赴京,擢濂弟济与王{勤心}为春坊左、右庶子。后又徵濂弟沂,自白衣擢礼部尚书,年余,致仕。永乐元年入朝,留为故官。未几,复谢去。濂从子干官御史,棠官检讨。他得官者复数人,郑氏愈显。济、棠皆学于宋濂,有文行。
初,渶尝仕元为浙江行省宣使,主家*数年。建文帝表其门,渶朝谢,御书“孝义家”三字赐之。燕兵既入,有告建文帝匿其家者,遣人索之。渶家厅事中,列十大柜,五贮经史,五贮兵器备不虞。使者至,所发皆经史,置其半不启,乃免于祸,人以为至行所感云。成化十年,有司奏郑永朝世敦行义,复旌以孝义之门。
自文融至渶,皆以笃行著。文融著《家范》三卷,凡五十八则,子钦增七十则,从子铉又增九十二则,至濂弟涛与从弟泳、澳、湜,白于兄濂、源,共相损益,定为一百六十八则,刊行焉。
王澄,字德辉,亦浦江人。岁俭,出粟贷人,不取其息。有鬻产者,必增直以足之。慕义门郑氏风,将终,集子孙诲之曰:“汝曹能合食同居如郑氏,吾死目瞑矣。”子孙咸拜受教。澄生三子子觉、子麟、子伟,克承父志。子觉生应,即为郑湜所举擢参议者。子伟生{勤心},即与郑济并擢庶子者。义门王氏之名,遂埒郑氏。
又有王焘者,蕲水人,七世同居,一家二百余口,人无间言。洪武九年十一月,诏旌为孝义之门。
徐允让,浙江山阴人。元末,贼起,奉父安走避山谷间。遇贼,欲斫安颈。允让大呼曰:“宁杀我,勿杀我父!”贼遂舍安杀允让。将辱其妻潘,潘绐曰:“吾夫已死,从汝必矣。若能焚吾夫,则无憾也。”贼许之,潘聚薪焚夫,投烈焰中死。贼惊叹去,安获全。洪武十六年,夫妇并旌。
同时石永寿者,新昌人。负老父避贼,贼执其父将杀之,号泣请代,贼杀永寿而去。
钱瑛,字可大,吉水人。生八月而孤,年十三能应秋试。及长,值元季乱,奉祖本和及母避难,历五六年。遇贼,缚本和,瑛奔救,并缚之。本和哀告贳其孙,瑛泣请代不已,贼怜而两释之。时瑛母亦被执,瑛妻张从伏莽中窥见,即趋出,谓贼曰:“姑老矣,请缚我。”贼从之,既就缚,掷袖中鞵与姑,诀曰:“妇无用此矣。”且行且睨姑,稍远即骂贼不肯行。贼持之急,骂益厉,贼怒,攒刃刺杀之。是定,有司知瑛贤,凡三荐,并以亲老辞。子遂志成进士,官山东佥事。
同时曾鼎,字元友,泰和人。祖怀可、父思立,并有学行。元末,鼎奉母避贼。母被执,鼎跪而泣请代。贼怒,将杀母,鼎号呼以身翼蔽,伤顶肩及足,控母不舍。贼魁继至,悯之,携其母子入营疗治,获愈。行省闻其贤,辟为濂谿书院山长。洪武三年,知县郝思让辟教设学。鼎好学能诗,兼工八分及邵子数学。
姚玭,松江人。元至正中,苗帅杨完者兵入境。玭奉母避于野,阻河不可渡。母泣曰:“兵至,吾誓不受辱。”遂沉于水。玭急投水救之,负母而出。已,数遇盗,中矢,玭佯死伏尸间以免,以奉母过湖、淮。后母疾思食鱼,暮夜无从得,家养一乌,忽飞去攫鱼以归。洪武初,行省闻其贤,辟之,以亲老不就。
丘铎,字文振,祥符人。元末,父为湖广儒学提举。值兵乱,铎奉父母播迁,卖药供甘旨。母卒,哀恸几绝。葬鸣凤山,结庐墓侧,朝夕上食如生时。当寒夜月黑,悲风萧瑟,铎辄绕墓号曰:“儿在斯!儿在斯!”山深多虎,闻铎哭声避去。时称真孝子。铎初避寇庆元,从祖父母居故乡者八人,贫不能自存,铎悉迎养之。有姑年十八,夫亡守节,铎养之终身。
后有李茂者,澄城诸生也。母患恶疮。茂日吮脓血,夜则叩天祈代。及卒,结庐墓旁,朝夕悲泣。天大雨,惧冲其墓,伏墓而哭,雨止乃已。父卒,庐墓如之。成化二生旌。二子表、森,森为国子生。茂卒,兄弟同庐于墓。弘治五年旌。表子俊亦国子生,表卒,俊方弱冠,庐墓终丧。母卒,亦如初。正德四年旌。
崔敏,字好学,襄陵人。生四十日,其父仕元为绵竹尹,父子隔绝者三十年。敏依母兄以居。元季寇乱,母及兄俱相失。乱定,入陕寻母不得。由陕入川,抵绵竹,求父冢,无知者。复还陕,访诸亲故,始知父殡所在,乃启攒负骸归。时称崔孝子。
同时刘镐,江西龙泉人。父允中,洪武五年举人,官凭祥巡检,卒于任。镐以道远家贫,不能返柩,居常悲泣。父友怜之,言于广西监司,聘为临桂训导。寻假公事赴凭祥,莫知葬处。镐昼夜环哭,一苍头故从其父,已转入交址。忽暮至,若有凭之者,因得冢所在。刺血验之良是,乃负归葬。
有顾琇者,字季粟,吴县人。洪武初,父充*凤翔,母随行,留琇守丘墓。越六年,母殁。琇奔赴,负母骨行数千里,寝则悬之屋梁,涉则戴之于顶。父释归卒。水浆不入口五日,不胜丧而死。
周琬,江宁人。洪武时,父为滁州牧,坐罪论死。琬年十六,叩阍请代。帝疑受人教,命斩之,琬颜色不变。帝异之,命宥父死,谪戍边。琬复请曰:“戍与斩,均死尔。父死,子安用生为,顾就死以赎父戍。”帝复怒,命缚赴市曹,琬色甚喜。帝察其诚,即赦之,亲题御屏曰“孝子周琬。”寻授兵科给事中。
同时子代父死者,更有虞宗济、胡刚、陈圭。宗济,字思训,常熟人。父兄并有罪,吏将逮治。宗济谓兄曰:“事涉徭役,国法严,往必死。父老矣,兄冢嗣,且未有后,我幸产儿,可代死。”乃挺身诣吏,白父兄无所预。吏疑而讯之,悉自引伏。洪武四年竟斩于市,年二十二。刚,浙江新昌人。洪武初,父谪役泗上,以逃亡当死,敕驸马都尉梅殷监刑。刚时方走省,立河上俟渡。闻之,即解衣泅水而往,哀号泣代。殷悯之,奏闻,诏宥其父,并宥同罪者八十二人。圭,*岩人。父为仇人所讦当死,圭诣阙上章曰:“臣为子不能谏父,致陷不义,罪当死,乞原父使自新。”帝大喜曰:“不谓今日有此孝子,宜赦其父,俟四方朝觐官至,播告之,以风励天下。”刑部尚书开济奏曰:“罪有常刑,不宜屈法开侥幸路。”乃听圭代,而戍其父云南。
十七年,左都御史詹徽奏言:“太平府民有殴孕妇至死者,罪当绞,其子请代。”章下大理卿邹俊议,曰:“子代父死,情固可嘉。然死妇系二人之命,冤曷由申;犯人当二死之条,律何可贷。与其存犯法之父,孰若全无罪之儿。”诏从其议。
伍洪,字伯宏,安福人。洪武四年进士。授绩谿主簿,擢上元知县。丁外艰,服除,以母老不复仕。推资产与诸弟,而己独隐居养母。有异母弟得罪逃,使者捕弗获,执其母,洪哭诉求代。母曰:“汝往必死,莫若吾自当之。”洪曰:“安有子在而累母者。”遂行,竟死于市。
时有刘文焕者,广济人。与兄文*运粮愆期,当死。兄以长坐,文焕诣吏请代,叩头流血。所司上其状,命宥之,则兄已死矣。太祖特书“义民”二字奖之。
时京师有兄坐法,两弟各自缚请代。太祖遣使问故,同词对曰:“臣少失父,非兄无以至今日。兄当死,弟安敢爱其生。”帝阳许之,而戒行刑者曰:“有难色者杀之,否则奏闻。”两人皆引颈就刃,帝大嗟异,欲并其兄贳之。左都御史詹徽持不可,卒杀其兄。
朱煦,仙居人。父季用,为福州知府。洪武十八年诏尽逮天下积岁官吏为民害者,赴京师筑城。季用居官仅五月,亦被逮,病不能堪,谓煦曰:“吾办一死耳,汝第收吾骨归葬。”煦惶惧不敢顷刻离。时诉枉令严,诉而戍极边者三人,抵极刑者四人矣。煦奋曰:“诉不诉,等死耳,万一父缘诉获免,即戮死无恨。”即具状叩阙。太祖悯其意,赦季用,复其官。
有危贞昉者,字孟阳,临海诸生。父孝先,洪武四年进士。官陵川县丞,坐法输作江浦。贞昉诣阙上疏曰:“臣父絓吏议输作,筋力向衰,不任劳苦,而大母年逾九十,恐染霜露之疾,贻臣父终天之恨。臣犬马齿方壮,愿代父作劳,俾父获归养,死且不朽。”诏从之。贞昉力作不胜劳,阅七月病卒。
刘谨,浙江山阴人。洪武中,父坐法戍云南。谨方六岁,问家人“云南何在?”家人以西南指之,辄朝夕向之拜。年十四,矍然曰:“云南虽万里,天下岂有无父之子哉!”奋身而往,阅六月抵其地,遇父于逆旅,相持号恸。俄父患疯痹,谨告官乞以身代。法令戍边者必年十六以上,嫡长男始许代。时谨未成丁,伯兄先死,乃归家携兄子往。兄子亦弱未能自立,复归悉鬻其产畀兄子,始获奉其父还,孝养终身。
李德成,浃水人。幼丧父。元末,年十二,随母避寇至河滨。寇骑迫,母投河死。德成长,娶妇王氏。抟土为父母像,与妻朝夕事之。方严冬,大雪,水坚至河底。德成梦母曰:“我处水下,寒不得出。”觉而大恸,旦与妻徒跣行三百里,抵河滨。卧水七日,水果融数十丈,恍惚若见其母,而他处坚冻如故。久之,乃归。洪武十九年举孝廉,屡擢尚宝丞。二十七年旌为孝子。建文中,燕兵逼济南。德成往谕令还兵,燕兵不退。德成归,以辱命下吏,已而释之。永乐初复官,屡迁陕西布*使。
沈德四,直隶华亭人。祖母疾,刲股疗之愈。己而祖父疾,又刲肝作汤进之,亦愈。洪武二十六年被旌。寻授太常赞礼郎。上元姚金玉、昌平王德儿亦以刲肝愈母疾,与德四同旌。
至二十七年九月,山东守臣言:“日照民江伯儿,母疾,割肋肉以疗,不愈。祷岱岳神,母疾瘳,愿杀子以祀。已果瘳,竟杀其三岁儿。”帝大怒曰:“父子天伦至重。《礼》父服长子三年。今小民无知,灭伦害理,亟宜治罪。”遂逮伯儿,仗之百,遣戍海南。因命议旌表例。
礼臣议曰:“人子事亲,居则致其敬,养则致其乐,有疾则医药吁祷,迫切之情,人子所得为也。至卧冰割股,上古未闻。倘父母止有一子,或割肝而丧生,或卧冰而致死,使父母无依,宗祀永绝,反为不孝之大。皆由愚昧之徒,尚诡异,骇愚俗,希旌表,规避里徭。割股不已,至于割肝,割肝不已,至于杀子。违道伤生,莫此为甚。自今父母有疾,疗治罔功,不得已而卧冰割股,亦听其所为,不在旌表例。”制曰:“可。”
永乐间,江阴卫卒徐佛保等复以割股被旌。而掖县张信、金吾右卫总旗张法保援李德成故事,俱擢尚宝丞。迨英、景以还,即割股者亦格于例,不以闻,而所旌,大率皆庐墓者矣。
谢定住,大同广昌人。年十二,家失牛。母抱幼子追逐,定住随母后。虎跃出噬其母,定住奋前击之,虎逸去。取弟抱之,扶母行。虎复追啮母颈,定住再击之,虎复去。行数武,虎还啮母足。定住复取石击,虎乃舍去,母子三人并全。永乐十二年,帝召见嘉奖,赐米十石、钞二百锭,旌其门。
先是,洪武中,有包实夫者,进贤人。授徒数十里外,途遇虎,衔衣入林中,释而蹲。实夫拜请曰:“吾被食,命也,如父母失养何?”虎即舍去。后人名其地为拜虎冈。其后,嘉靖中,筠连诸生苏奎章,从父入山,猝遇虎。奎章仓皇泣告,愿舍父食己,虎曳尾徐去。后为岷府教授。
权谨,字仲常,徐州人。十岁丧父,即哀毁,奉母至孝。永乐四年荐授乐安知县,迁光禄署丞,以省侍归。母年九十终,庐墓三年,致泉涌免驯之异。有司以闻,仁宗命驰驿赴阙,出其事状,令侍臣朗诵大廷,以示百僚,即拜文华殿大学士。谨辞,帝曰:“朕擢卿以风天下为子者,他非卿责也。”寻扈从皇太子监国南京。宣宗嗣位,以疾乞归,改通*司右参议,赐白金文绮致仕。子伦,举永乐中乡试。养亲二十年,亲终不仕。伦子宇,父母卒,皆庐墓。成化十二年亦获旌。
赵绅,字以行,诸暨人。父秩,永乐中为高邮州学正,考满赴京,至武城县堕水。绅奋身下救,河流湍悍,俱不能出。明日尸浮水上,绅两手抱父臂不释。宣德五年旌其门。
有向化者,静海卫人。父上为卫指挥,堕海死。化号泣求尸不得,亦投于海。忽父尸浮出,衣服尽脱。天方晴霁,雷雨骤作。既息,化首顶父衣,浮至一处。众异而收葬之。
陆尚质者,山阴人。父渡江遇风,飘舟将入海。尚质自崖见之,即跃入涛中,欲挽舟近岸。父舟获济,而尚质竟溺死。里人呼其处为陆郎渡。
麹祥,字景德,永平人。永乐中,父亮为金山卫百户。祥年十四,被倭掠。国王知为中国人,召侍左右,改名元贵,遂仕其国,有妻子,然心未尝一日忘中国也,屡讽王入贡。宣德中,与使臣偕来,上疏言:“臣夙遭俘掠,抱衅痛心,流离困顿,艰苦万状。今获生还中国,夫岂由人。伏乞赐归侍养,不胜至愿。”天子方怀柔远人,不从其请,但许给驿暂归,仍还本国。祥抵家,独其母在,不能识,曰:“果吾儿,则耳阴有赤痣。”验之信,抱持痛哭。未几别去,至日本,启以帝意。国王允之,仍令入贡。祥乃复申前请,诏许袭职归养。母子相失二十年,又有华夷之限,竟得遂其初志,闻者异之。
明史卷二百九十七
列传第一百八十五
孝义二
王俊刘准杨敬 石鼐任镗 史五常 周敖 郑韺荣瑄叶文荣 傅檝 杨成章 谢用 何竞 王原 *玺 归钺族子绣 何麟 孙清宋显章李豫 刘宪罗璋等 容师偃刘静温钺 俞孜张震孙文 崔鉴 唐俨 丘绪 张钧张承相等 王在复王抃等 夏子孝 阿寄 赵重华谢广 王世名 李文咏王应元等 孔金子良 杨通照弟通杰浦邵等 张清雅白精忠等
王俊,城武人。父为顺天府知事。母卒于官舍,俊扶榇还葬,刈草莱为茇舍,寝处茔侧。野火延巘将及,俊叩首恸哭,火及茔树而止。正统三年被旌。
刘准者,唐山诸生。父丧,庐墓。冬月野火将及冢树,准悲号告天,火遂息。正统六年旌表。
杨敬者,归德人。父殁于阵,为木主招*以葬。每读书至战阵之事,辄陨涕不止。母殁,柩在堂。邻家失火,烈焰甚迫,敬抚柩哀号,风止火灭。正统十三年旌表。
石鼐,浑源诸生。父殁,庐墓。墓初成,天大雨,山水骤涨。鼐仰天号哭,水将及墓,忽分两道去,墓获全。弘治五年旌表。
任镗,夏邑人。嫡母卒,庐于墓。*河冲溢,将啮茔域。镗伏地号哭,河即南徙。嘉靖二十五年旌表。
史五常,内*人。父萱,官广东佥事。卒,葬南海和光寺侧。五常方七岁,母携以归。比长,奉母至孝,常恨父不得归葬。母语之曰:“尔父杉木榇内,置大钱十,尔谨志之。”母殁,庐墓致毁,既终丧,往迎父榇。时相去已五十年,寺没于水久矣。五常泣祷,有老人以杖指示寺址。发地,果得父榇,内置钱如母言,乃扶归,与母合葬,复庐墓侧。正统六年旌表。
周敖,河州卫*家子也。正统末,闻英宗北狩,大哭,不食七日而死。其子诸生路方读书别墅,闻父死,恸哭奔归,以头触庭槐亦死。乡人异之,闻于州。知州躬临其丧,赙麦四十斛、白金一斤。路妻方氏,厉志守节,抚子堂成立,后为知县。
郑韺,石康人。父赐,举人,兄頀,进士。天顺中,母为瑶贼所掠。韺年十六,挺身入贼垒,绐之曰:“吾欲丐吾母,岂惜金,第金皆母所瘗,愿代母归取之。”贼遂拘韺而释母,然其家实无金也,韺遂被杀。廉州知府张岳建祠祀之
荣瑄,琼州人。三岁而孤,与兄琇并以孝闻。天顺四年,土贼据琼城,瑄兄弟扶母走避。遇贼,琇谓瑄曰:“我以死卫母,汝急去。”瑄从之,琇与母遂陷贼中。官*至,琇被执。主将将杀琇,瑄趋至,叩头流血,泣请曰:“兄以母故陷贼,母老家贫,恃兄为命,愿杀瑄存兄养母。”主将不察,竟杀瑄。
后有叶文荣,海宁人。弟杀人论死,母日悲泣不食。文荣谓母曰:“儿年已长,有子,请代弟死。”遂诣官服杀人罪,弟得释,而文荣坐死。
傅檝,字定济,泉州南安人。祖凯,父浚,并进士。为部郎。檝年十六举乡试,二十成进士。弘治中,授行人,出行襄府。半道闻母病,请入京省视再往竣事。礼部尚书刘春曰:“无害于若,而可教孝。”奏许之。
浚后迁山东盐运司同知。娶继妻,私其二奴。浚闻将治之,遂暴卒。檝心疑未发,奴遽亡去。久之,侦一奴逃德化县,佣巨姓家。檝微行往伺奴出,袖铁椎击杀之,而其一不可迹矣。檝不欲见继母,葬父毕,号恸曰:“父仇尚在,何以为人!”乃裂衣冠,屏妻子,出宿郊墟间,蓬首垢面,饥寒风雨,不知就避。亲戚故人率目之为狂,檝终不自明也。子焘卒,不哭。或诘之,则垂涕曰:“我不能为子,敢为父乎!”继母卒,乃归。盖自废自罚者三十五年,又十五年而卒。
杨成章,道州人。父泰,为浙江长亭巡检。妻何氏无出,纳丁氏女为妾,生成章。甫四岁,泰卒。何将扶榇归,丁氏父予之子,而夺其母。母乃剪银钱与何别,约各藏其半,俟成章长授之。越六年,何临殁,授成章半钱,告之故。成章呜咽受命。既冠,娶妇月余,即执半钱之浙中寻母。母先已适东阳郭氏,生子曰珉,而成章不知也。遍访之,无所遇而还。弘治十一年,东阳典史李绍裔以事宿珉家。珉母知为道州人,遣珉问成章存否,知成章已为诸生,乃令珉执半钱觅其兄。会有会稽人官训导者,尝设教东阳,为珉师,与成章述珉母忆子状。成章亦往寻母,遇珉于江西舟次。兄弟悲且喜,各出半钱合之,益信,遂俱至东阳,母子始相聚。自是成章三往迎母不遂,弃月廪,赴东阳侍养。及母卒,庐墓三载始返。至嘉靖十年,成章以岁贡入都,珉亦以事至,乃述成章寻亲事,上之吏部,请进一官。部臣言:“成章孝行,两地已勘实,登之朝觐宪纲,珉言非谬。昔朱寿昌弃官寻母,宋神宗诏令就官。今所司知而不能荐,臣等又拘例而不请旌,真有愧于古谊。请量授成章国子学录,赐珉花红羊酒。”制曰:“可。”
谢用,字希中,祁门人。父永贞。生母马氏方妊,永贞客外,嫡母汪氏妒而嫁之,遂生用。永贞还,大恨,抱用归,寄乳邻媪。汪氏收而自鞠之,逾年亦生子,均爱无厚薄。用既冠,始知所生。密访之,则又改适,不知其所矣。用遍觅几一载。一夕宿休宁农家,有寡妪出问曰:“若为谁?”用告以姓名,及寻母之故。曰:“若母为谁?”曰:“马氏。”曰:“若非永贞之子乎?”曰:“然。”媪遂抱用曰:“我即汝母也。”于是母子相持而哭,时弘治十五年四月也。用归告父,并其同母弟迎归,居别室。孝养二母,曲尽其诚。后汪感悔,令迎马同居,讫无间言。永贞卒,用居丧以孝闻。邻人失火,延数十家,将至用舍,风反火息。用时为诸生,督学御史廉其孝,列之德行优等,月廪之。
何竞,字邦植,萧山人。父舜宾,为御史,谪戍广西庆远卫,遇赦还。好持吏短长。有邹鲁者,当涂人。亦以御史谪官,稍迁萧山知县,贪暴狡悍。舜宾求鲁阴事讦之,两人互相猜。县中湘湖为富人私据,舜宾发其事于官,奏核之。富人因奏舜宾以戍卒潜逃,擅自冠带。章并下所司核治。鲁隐其文牒,诡言舜宾遇赦无验,宜行原卫查核。上官不可,驳之。会舜宾门人训导童显章为鲁所陷论死,下府覆验,道经舜宾家,入与谋。鲁闻之,大诟曰:“舜宾乃敢窜重囚。”发卒围其门,辄捕舜宾,径解庆远。又令爪牙吏屏其衣服。至余干,宿昌国寺,夜以湿衣闭其口,压杀之。鲁复捕舜宾妻子。竞与母逃常熟,匿父友王鼎家。已而鲁迁山西佥事,将行。竞乃潜归与族人谋,召亲*数十人饮之酒,为舜宾称冤。中坐,竞出叩首哭以请,皆踊跃愿效命。乃各持器伏道旁,伺鲁过,竞袖铁捶奋击,驺从骇散。仆其舆,裸之,杖齐下,矐两目,须发尽拔。竞拔佩刀砍其左股,必欲杀之,为众所止。乃与鲁连锁赴按察司,而预令族父泽走阙下诉冤。佥事萧翀故*鲁,严刑讯竞。竞大言曰:“必欲杀我,我非畏死者。顾人孰无父母,且我已讼于朝,非公辈所得擅杀。”噬臂肉掷案上,含血噀翀面,一堂皆惊。
会竞疏已上,遣刑部郎中李时、给事中李举,会巡按御史邓璋杂治。诸人持两端,拟鲁故屏人衣食至死,竞部民殴本属知县笃疾,律俱绞,余所逮数百人,拟罪有差。竞母朱氏复挝登闻鼓诉冤,鲁亦使人驰诉,乃命大理寺正曹廉会巡按御史陈铨覆治。廉曰:“尔等何殴县官?”竞曰:“竞知父仇,不知县官,但恨未杀之耳。”廉以致死无据,遣县令揭棺验之。验者报伤,而解役任宽慷慨首实,且出舜宾临命所付血书。于是众皆辞伏,改拟鲁斩,竞徒三年。法司议竞遣戍,且曰:“鲁已成笃疾,竞为父报仇,律意有在,均俟上裁。”帝从其议,戍竞福宁卫,时弘治十四年二月也。后武宗登极肆赦,鲁免死,竞赦归,又九年卒。竞自父殁至死,凡十六年,服衰终其身。
王原,文安人。正德中,父珣以家贫役重逃去。原稍长,问父所在。母告以故,原大悲恸。乃设肆于邑治之衢,治酒食舍诸行旅。遇远方客至,则告以父姓名、年貌,冀得父踪迹。久之无所得。既娶妇月余,跪告母曰:“儿将寻父。”母泣曰:“汝父去二十余载,存亡不可知。且若父氓耳,流落何所,谁知名者?无为父子相继作羁*,使我无依。”原痛哭曰:“幸有妇陪母,母无以儿为念,儿不得父不归也。”号泣辞母去,遍历山东南北,去来者数年。
一日,渡海至田横岛,假寐神祠中,梦至一寺,当午,炊莎和肉羹食之。一老父至,惊觉。原告之梦,请占之。老父曰:“若何为者?”曰:“寻父。”老父曰:“午者,正南位也。莎根附子,肉和之,附子脍也。求诸南方,父子其会乎?”原喜,谢去,而南踰洺、漳,至辉县带山,有寺曰梦觉,原心动。天雨雪,寒甚,卧寺门外。及曙,一僧启门出,骇曰:“汝何人?”曰:“文安人,寻父而来。”曰:“识之乎?”曰:“不识也。”引入禅堂,怜而予之粥。珣方执爨灶下,僧素知为文安人,谓之曰:“若同里有少年来寻父者,若倘识其人。”珣出见原,皆不相识,问其父姓名,则王珣也。珣亦呼原乳名。相抱持恸哭,寺僧莫不感动。珣曰:“归告汝母,我无颜复归故乡矣。”原曰:“父不归,儿有死耳。”牵衣哭不止。寺僧力劝之,父子相持归,夫妻子母复聚。后原子孙多仕宦者。
*玺,字廷玺,余姚人。兄伯震,商十年不归。玺出求之,经行万里,不得踪迹。最后至衡州,祷南岳庙,梦神人授以“缠绵盗贼际,狼狈江汉行”二句。一书生告之曰:“此杜甫《舂陵行》诗也,舂陵今道州,曷往寻之。”玺从其言,既至,无所过。一日入厕,置伞道旁。伯震适过之曰:此吾乡之伞也。”循其柄而观,见有“余姚*廷玺记”六字。方疑骇,玺出问讯,则其兄也,遂奉以归。
归钺,字汝威,嘉定县人。早丧母。父娶继妻,有子,钺遂失爱。父偶挞钺,继母辄索大杖与之,曰:“毋伤乃翁力也。”家贫,食不足,每炊将熟,即諓諓数钺过,父怒而逐之,其母子得饱食。钺饥困,匍匐道中。比归,父母相与言曰:“有子不居家,在外作贼耳。”辄复杖之,屡濒于死。及父卒,母益摈不纳,因贩盐市中,时私其弟,问母饮食,致甘鲜焉。正德三年,大饥,母不能自活。钺涕泣奉迎,母内自惭不欲往,然以无所资,迄从之。钺得食,先母弟,而己有饥色。弟寻卒,钺养母终其身,嘉靖中卒。族子绣,亦贩盐,与二弟纹、纬友爱。纬数犯法,绣辄罄赀护之,终无愠色。绣妻朱,制衣必三袭,曰:“二叔无室,岂可使郎君独暖耶?”里人称为归氏二孝子。
何麟,沁水人,为布*司吏。武宗微行,由大同抵太原,城门闭,不得入。怒而还京,遣中官逮守臣不启门者,巡抚以下皆大惧。麟曰:“朝廷未知主名。请厚贿中官,麟与俱往。即圣怒不测,麟一身独当之。”及抵京,上疏曰:“陛下巡幸晋阳,司城门者实臣麟一人,他官无预也。臣不能启门迎驾,罪当万死。但陛下轻宗庙社稷而事巡游,且易服微行,无清道警跸之诏,白龙鱼服,臣下何由辨焉。昔汉光武夜猎,至上东门,守臣郅惲拒弗纳,光武以惲能守法而赏之。今小臣欲守郅惲之节,而陛下乃有不敬之诛。臣恐天下后世以为臣之不幸不若郅惲,陛下宽仁之量亦远逊光武也。”疏入,帝怒稍解,廷杖六十,释还,余不问。巡抚以下郊迎,礼敬之。
孙清,睢阳诸生也。幼孤,事母孝。母殁未葬,流贼入其境,居民尽逃,清独守柩不去。贼两经其门,皆不入,里人多赖以全。正德九年四月,河南巡按御史江良贵奏闻,并言:“清同邑徐仪女雪梅、严清女锐儿皆不受贼污,愤骂见杀。沭阳诸生沈麟以知府刘祥、县丞程俭为贼所执,挺身诣贼,开陈利害,愿以身代。贼义之,二人获释。凡此义烈,有关风化,宜如制旌表。”章下礼官。先是,八年二月,山东巡按御史张璿奏,贼所过州县,有子救父,妇卫夫,罹贼兵刃者,凡百十九人,皆宜旌表。时傅珪代费宏为礼部,言:“所奏人多费广。宜准山西近例,于所在旌善亭侧,建二石碑,分书男妇姓名、邑里及其孝义、贞烈大略,以示旌扬,有司量给殡殓费。厥后地方有奏,悉以此令从事。”帝可之。至是,良贵奏下,刘春代珪为礼部,竟不请旌,但用珪前议,并给银建坊之令亦不复行,而旌善之意微矣。
当是时,濮州诸生宋显章、淅川诸生李豫,皆以孝行著闻,流贼过其门不敢犯,里人亦多赖以全。而显章之死也,其妻辛氏自缢以殉。知州李缉为建孝节坊,并祠祀。嘉靖七年,豫独被旌。
刘宪,灵石诸生也。父先亡。母年七十余,两目俱瞽,宪奉事惟谨。正德六年,流贼入城,宪负母避之城外。贼追至,欲杀母,宪哀告曰:“宁杀我,毋害我母。”贼乃释之,行至岭后,宪竟为他贼所杀。贼纵火焚民居,独宪宅随爇随灭。同时罗璋,遂宁诸生。大盗乱蜀中,母为贼所获,璋手挺长枪,连毙三贼,贼舍母去。后贼追至,璋力捍贼,久之力疲,竟被执。贼愤甚,剜心剖肝,裂其尸。并正德中旌表。有李壮丁者,安定县人。嘉靖中,北寇入犯,从父母奔避山谷。遇贼缚母去,壮丁取石奋击,母得脱。前行复遇五贼,一贼缚其母,母大呼曰:“儿速去,毋顾我!”壮丁愤,手提铁器击仆贼,母得逃,而壮丁竟为贼所杀。正德中,贼掠巨鹿,执赵智、赵慧之母,将杀之。智追至,跪告曰:“母年老,愿杀我。”慧亦至,泣曰:“兄年长,愿留养母而杀我。”智方与争死,而母复请曰:“吾老当死,乞留二子。”群贼笑曰:“皆好人也。”并释之。
容师偃,香山人。父患瘫疾,扶持不离侧。正德十二年,寇掠其乡,师偃负父而逃。追者急,父麾使遁,泣曰:“父子相为命,去将安之。”俄被执,贼灼其父,师偃号泣请代。贼从之,父得释,而师偃焚死。后有刘静者,万安诸生。嘉靖间,流贼陷其县,负母出奔。遇贼,将杀母,静以身翼蔽求代死。贼怒,攒刃杀之,犹抱母不解,尸阅七日不变。万历元年旌表。又有温钺者,大同人。父景清有胆力。嘉靖三年,镇兵叛,杀巡抚张文锦。其后,巡抚蔡天佑令景清密捕首恶,戮数人,其*恨之。十二年复叛,杀总兵李瑾,因遍索昔年为*府效命者。景清深匿不出,遂执钺及其母王氏以去,令言景清所在。钺曰:“尔欲杀我父,而使我言其处,是我杀父也。如仇不可解,则杀我舒愤足矣。”贼不听,逼母使言,母大骂不辍。贼怒,支解以怵钺。钺大哭且骂,并被杀。事平,母子并获旌。
俞孜,字景修,浙江山阴人。为诸生,敦行谊。嘉靖初,父华充里役,解流人徐铎至口外。铎*杀华,亡走。孜扶榇归,誓必报仇,纵迹数十郡不可得。后闻已还乡,匿其甥杨氏家。乃结力士十数人,佯为卖鱼,往来侦伺,且谒知府南大吉乞助。大吉义之,遣数健卒与俱,夜半骤率卒入杨氏家,呼铎出见,缚送于官,置诸法。孜自是不复应举,养继母以终。
有张震者,余姚农家子也。生周岁,父为人所陷将死,啮震指语曰:“某,吾仇也,汝勿忘。”震长而指疮不愈,母告以故,震誓必报。其友谓曰:“汝力弱,吾为汝杀之。”未几,仇乘马出,友以田器击之,即死。震喜,走告父墓。已而事发,有司伤其志,减死论戍,遇赦归。孙文,亦余姚人也。幼时,父为族人时行箠死。长欲报之,而力不敌,乃伪与和好,共武断乡曲。时行坦然不复疑。一日,值时行于田间,即以田器击杀之。坐戍,未几,遇赦获释。
崔鉴,京师人。父嗜酒狎娼,召与居。娼恃宠,时时陵鉴母,父又被酒,数侵辱之。一日,娼恶言詈母,母复之,娼遂击败母面。母不胜愤,入室伏床而泣,将自尽。鉴时年十三,自学舍归,问之,母告以故。鉴曰:“母无死。”即走至学舍,挟刃还。娼适扫地,且扫且詈。鉴拔刃刺其左胁,立毙,乃匿刃牖下,亡走数里,忽自念曰:“父不知我杀娼,必累我母。”急趋归,父果诉于官,将絷其母矣。鉴至,告捕者曰:“此我所为,非母也。”众见其幼,不信。鉴曰:“汝等不信,请问凶器安在?”自出刃示之,众乃释母,絷鉴置狱。事闻,下刑部谳。尚书闻渊等议,鉴志在救母,且年少可矜,难拘常律。帝亦贷其罪。
唐俨,全州诸生也。父荫,郴州知州,归老得危疾。俨年十二,潜割臂肉进之,疾良已。及父殁,哀毁如成人。其后游学于外,嫡母寝疾。俨妻邓氏年十八,奋曰:“吾妇人,安知汤药。昔夫子以臂肉疗吾舅,吾独不能疗吾姑哉?”于是割胁肉以进,姑疾亦愈。俨闻母疾,驰归,则无恙久矣,拜其妻曰:“此吾分也,当急召我,何自苦如此!”妻曰:“子事父,妇事姑,一也。方危急时,召子何及。且事必待子,安用妇为。”俨益叹异。嫡母殁二十年,而生母殁,俨庐墓三年。嘉靖四年贡至京,有司奏旌其门。
丘绪,字继先,鄞县诸生他。生母*,为嫡余所逐,适江东包氏。未几转适他所,遂不复相闻。绪年十五,父殁,事余至孝。余疾,谨奉汤药,不解衣带者数月。余重感其孝,病革,与诀曰:“我即死,汝无忘若母。”时母被逐已二十年矣。一夕,梦人告曰:“若母在台州金鳌寺前。”觉而识之。次日,与一人憩于途,诘之,则包氏故养马厮也。叩以母所向,曰:“有周平者曾悉其事,今已戍京卫矣。”绪姊婿谒选在京,遗书嘱访平,久之未得。一日,有避雨于邸门者,其声类鄞人,叩之,即周平也,言*已适台州李副使子。绪得报,即之台,而李已殁,其嗣子漫不知前事。绪彷徨掩泣于道,有伤之者,导谒老媒妁王四,曰已再适仙居吴义官。吴,仙居巨族也。绪至,历瞷数十家,无所遇。已而抵一儒生吴秉朗家,语之故。生感其意,留止焉。有叔母闻所留者异乡人也,恚而咻之。生告以绪意。叔母者,*故主母也,颇忆前事,然不详所往。呼旧苍头问之,云金鳌寺前,去岁经之,棺已殡寺旁矣。绪以其言与梦合,信之,行且泣,牛触之坠于沟,则舆夫马长之门也。骇而出,问所从来。绪以情告。长曰:“吾前舆一妇至缙云苍岭下,殆是也。”舆绪至其处。绪遍物色,无所遇,伥伥行委巷中。一媪立门外,探之,知为鄞人,告以所从来。妪亦转询丘氏耗,则绪母也。抱持而哭,闾里皆感动。寺旁棺者,盖其姒氏云。所适陈翁,贫而无子,且多负。绪还取金偿之,并迎翁以归,备极孝养。嘉靖十四年,知县赵民顺入觐,疏闻于朝,获旌表。
张钧,石州人。父赦,国子生。以二亲早亡,矢志不仕,隐居城北村。钧,正德末举于乡。以亲老亦不仕,读书养亲,远近皆称其孝。嘉靖二十年,俺答犯石州。钧虑父遭难,自城中驰一骑号泣赴救。寇射中其肩,裹疮疾驰,至则父已被杀。钧陨绝,尽餂父血,水浆不入口三日,不胜悲痛而卒。越二年,有司上其状,获旌。是时杀掠甚惨,石州为亲死者十一人,而张承相、于博、张永安尤著。承相少孤,及长为诸生,养母二十余年,以孝闻。寇至,负母出逃,为所得,叩头号泣,乞免其母。寇怒,并杀之,抱母首死。博二岁而孤,奉母尽孝。寇抵城下,博方读书城中。母居村舍,亟下城号泣求母。母已被执,遇诸途,博取石奋击寇。寇就剖其心,母得逸去,年止十有八。永安,石州吏也。父为寇所逐,永安持梃追击之,伤二贼,趣父逸去,而身自后卫之,被数十创死。与钧同被旌。有温继宗者,沁州诸生。父卒,不能葬,日守柩哀泣。嘉靖二十一年,寇入犯,或劝出城避难,以父殡不肯去。寇至,与叔父渊等力御,击伤一贼,中矢死柩旁,渊等皆死。亦与钧同被旌。
王在复,太仓人。年二十一,从父读书城外。倭寇入犯,父子亟奔入城。父体肥不能速行,中道遇贼,遂相失。在复走二里许,展转寻父。闻父被执,急趋贼所,叩头求免。贼不听,拔刃拟其父,在复以身蔽之,痛哭哀求。贼怒,并杀之,两首坠地,而手犹抱父不释。时嘉靖三十三年五月也。当是时,倭乱东南,孝子以卫父母见杀者甚众,其得旌于朝者,在复及*岩王蒐、慈谿向叙、无锡蔡元锐、丹徒殷士望。蒐随父显避贼。显被执,将杀之。蒐亟趋前请代,贼遂杀蒐而释显。叙为慈谿诸生。倭入寇,以县无城,掖母出避。遇贼,踣叙而斫其母,叙急起抱母颈,大呼曰:“宁杀我,毋杀我母!”贼如其言,母获全。俱嘉靖三十五年旌表。元锐,无锡人,与弟元铎并孝友。倭犯无锡,入元锐家,兄弟急扶父升屋避匿。而元锐为贼执,令言父所在,坚不从,遂见杀。元铎不知兄死,明日持重赀往赎,并见杀。嘉靖三十八年旌表。士望,丹徒人,事亲孝。倭犯京口,父被掠,士望请代死。贼笑而试之,火炙刀刺,受之怡然,贼两释之。嘉靖四十三年旌表。其他未及旌表者,又有陈经孚、龚可正、伍民宪。经孚,平阳人。倭至,负母出逃,遇贼索母珥环,欲杀之。经孚以身翼蔽,贼怒,挥刃截耳及肩而死,手犹抱母颈不解。可正,嘉定诸生。负祖母避贼,天雨泥泞,猝遇贼。贼恶见妇人,欲杀其祖母,叱可正去。可正跪泣请代,贼不从。可正以身覆祖母,贼并杀之。民宪,晋江人。扶父避难,遇贼,长跪哀告曰:“勿惊我父,他物任取之。”贼不听,竟杀其父。民宪愤,挺身杀二贼,伤数贼。贼至益多,断民宪右手。卧草中,犹一手执戈,呼其父三日而绝。
夏子孝,字以忠,桐城人。六岁失母,哀哭如成人。九岁父得危疾,祷天地,刲股六寸许,调羹以进,父食之顿愈。翌日,子孝痛创,父诘其故,始知之。里老以闻于官,知府胡麟先梦王祥来谒,诘旦而县牒至,诧曰:“孺子其祥后身耶?”召见,易其旧名“恩”曰“子孝”。督学御史胡植即令入学为诸生,月廪之。麟复属贡士赵简授之经。嘉靖末,父卒,庐墓,独居荒山,身无完衣,形容槁瘁。后历事王畿、罗汝芳、史桂芳、耿定向,获闻圣贤之学。定向为督学御史,将疏闻于朝,固辞曰:“不肖不忍以亡亲贾名。”乃止。将死,命其子曰:“葬我父墓侧。”
阿寄者,淳安徐氏仆也。徐氏昆弟析产而居,伯得一马,仲得一牛,季寡妇得阿寄,时年五十余矣。寡妇泣曰:“马则乘,牛则耕,老仆何益。”寄叹曰:“主谓我不若牛马耶!”乃画策营生,示可用状。寡妇尽脱簪珥,得白金十二两,畀寄。寄入山贩漆,期年而三倍其息,谓寡妇曰:“主无忧,富可致矣。”历二十年,积资巨万,为寡妇嫁三女,婚二子,赍聘皆千金。又延师教二子,输粟为太学生。自是,寡妇财雄一邑。及寄病且死,谓寡妇曰:“老奴牛马之报尽矣。”出枕中二籍,则家钜细悉均分之,曰:“以此遗两郎君,可世守也。”既殁,或疑其有私,窃启其箧,无一金蓄。所遗一妪一儿,仅敝缊掩体而已。
赵重华,云南太和人。七岁时,父廷瑞游江湖间,久不返。重华长,谒郡守请路引,榜其背曰:“万里寻亲。”别书父年貌、邑里数千纸,所历都会州县遍张之。西祷武当山,经太子岩,岩阴有字曰:“嘉靖四十四年十二月十二日,赵廷瑞朝山至此。”重华读之,恸曰:“吾父果过此,今吾之来月日正同,可卜相逢矣。”遂书其后曰:“万历六年十二月十二日,赵廷瑞之子重华,寻父至此。”久之竟无所遇。过丹阳,盗攫其资,所遗独路引。且行且乞,遇一老僧呼问其故,笑曰:“汝父客无锡南禅寺中。”语讫忽不见。重华急趋至寺,果其父,出路引示之,相与恸哭。留数日,乃还云南。
是时,有谢广者,祁门人。父求仙不返,广娶妇七日即别母求父,遇于开封逆旅中。父乘间复脱去。广跋涉四方者垂二十年,终不得父,闻者哀之。
王世名,字时望,武义人。父良,与族子俊同居争屋,为俊殴死。世名年十七,恐残父尸,不忍就理,乃佯听其输田议和。凡田所入,辄易价封识。俊有所馈,亦佯受之。而潜绘父像悬密室,绘己像于旁,带刀侍,朝夕泣拜,且购一刃,铭“报仇”二字,母妻不知也。服阕,为诸生。及生子数月,谓母妻曰:“吾已有后,可以死矣。”一日,俊自外醉归,世名挺刃迎击之,立毙。出号于众,入白母,即取前封识者诣吏请死。时万历九年二月,去父死六年矣。知县陈某曰:“此孝子也,不可置狱。”别馆之,而上其事于府。府檄金华知县汪大受来讯。世名请死,大受曰:“检尸有伤,尔可无死。”曰:“吾惟不忍残父尸,以至今日。不然,何待六年。乞放归辞母乃就死。”许之。归,母迎而泣。世名曰:“身者,父之遗也。以父之遗为父死,虽离母,得从父矣,何憾。”顷之,大受至,县人奔走直世名者以千计。大受乃令人舁致父棺,将开视之。世名大恸,以头触阶石,血流殷地。大受及旁观者咸为陨涕,乃令舁柩去,将白上官免检尸,以全孝子。世名曰:“此非法也,非法无君,何以生为。”遂不食而死。妻俞氏,抚孤三载,自缢以殉,旌其门曰孝烈。
李文咏,昆山诸生。父大经,沂水知县。万历二十七年,父寝室被火。文咏突入,将父抱出,而榱栋尽覆,父子俱焚死。火息,入视,尸犹覆其父,父存全体,文咏但余一股。
王应元,武隆人。力农养父。父醉卧,家失火。应元自外趋烈焰中,竟不能出,抱父死。
唐治,*冈人。父柩在堂,邻居火,治尽出资财募人舁柩,人各自顾,无应者。或挽之出,泣曰:“父柩在此,我死不出。”火息,后堂岿然独存,柩亦无恙,而治竟熏灼伏柩死。万历中旌表。
许恩,蕲水人。夜半邻家失火,恩惊出,遍寻母不得,复突入,遂与母俱焚。
冯象临,慈谿诸生。家被火,遍觅父母,烟焰弥空,迷失庭户。象临大呼,初得母,即从火中负出。再入负父,并挟一弟以出,半体已焦烂。闻妹尚留卧内,母号呼,将自入,亟止之,触烈焰携妹出,竟灼烂而死。事闻,赐旌。
后有龚作梅者,陈州人。年十七,父母俱亡,殡于舍。闯贼火民居,作梅跪柩前焚死。
孔金,山阳人。父早亡,母谢氏,遗腹三月而生金。母为大贾杜言逼娶,投河死。金长,屡讼于官,不胜。言行贿欲毙金,金乃乞食走阙下,击登闻鼓诉冤,不得达。还墓所,昼夜号泣。里人刘清等陈其事于府,知府张守约异之,召闾族媒氏质实,坐言大辟。未几守约卒,言夤缘免。金复号诉不已,被箠无完肤。已而抚按理旧牍,仍坐言大辟,迄死狱中。金子良亦有孝行,父病,刲股为羹以进,旋愈。比卒,庐墓哀毁。万历四十三年,父子并得旌。
杨通照、通杰,铜仁人。母周氏有疾,兄弟争拜祷,求以身代。阅三年,不入内室。万历三十六年,群苗流劫,至其家,母被执去。二人追斗数十里,被伤不顾。至*空溪,见贼絷母,大骂,声震山谷,横击万众中,为贼所磔死。通照年二十五,通杰年二十二。泰昌元年,巡抚李枟、巡按史永安上其事,旌曰双孝之门。
时无锡民浦邵,贼缚其父虞,将杀之。邵以首迎刃而死,父得免。宁化民林上元,贼掠其继母李氏出城,上元从城上持枪一跃而下,直奔贼垒,刺死二人。贼避其锋,立出李氏,因引去,城赖以全。皆万历四十三年旌。
崇祯七年,流贼陷竹谿,执知县余霄将杀之。子诸生伯麟请代,乃免。
张清雅,潜山人。家贫,力学养亲。崇祯十年,张献忠来犯。清雅以父年老卧病,守之不去。无何,父卒。敛甫毕,贼入其家,疑棺内藏金银,欲剖视之。清雅据棺哀泣,贼断其手,仆地。幼子超艺年十六,号哭求代。贼复砍之,父子俱死,而棺得不剖。仆云满,具两棺敛之,亦不食死。
时有白精忠者,颍州人。五岁而孤,母袁氏抚之。家贫,母食糠核,而以精者哺儿。精忠知之,每餐必先啖其恶者。天启中,举于乡。崇祯八年,流贼陷颍州,家人劝逃匿。精忠以母年老,不忍独去,遂遇害。
州有檀之槐者,护母柩下去。与贼格斗,杀数人,被磔死。
又有李心唯,素敦孝行。贼至,泣守母丧。贼掠其室,将缚之,不出,被杀。子果,见父死,厉声骂贼,贼又杀之。
有余承德者,无为人。崇祯十五年,流贼突至,掖其祖母刘氏、母魏氏及妻杨氏、妹玉女出避。祖母、母行迟,为盗所获,欲刃之。承德号呼救护,并遇害。杨氏见之,急投河死。贼将犯玉女,玉女大骂,坚不从,寸磔而死。
明史卷二百九十八
列传第一百八十六
隐逸
韩愈言:“《蹇》之六二曰‘王臣蹇蹇’,而《蛊》之上九曰‘高尚其事’,由所居之时不一,而所蹈之德不同。”夫圣贤以用世为心,而逸民以肥遁为节,岂性分实然,亦各行其志而已。
明太祖兴礼儒士,聘文学,搜求岩穴,侧席幽人,后置不为君用之罚,然韬迹自远者,亦不乏人。迨中叶承平,声教沦浃,巍科显爵,顿天网以罗英俊,民之秀者,无不观国光而宾王廷矣。其抱瑰材,蕴积学,槁形泉石,绝意当世者,靡得而称焉。由是观之,世道升降之端,系所遭逢,岂非其时为之哉。凡征聘所及,文学行谊可称者,已散见诸传。兹取贞节超迈者数人,作《隐逸传》。
张介福 倪瓒 徐舫 杨恒陈洄 杨引 吴海 刘闵 杨黼 孙一元 沈周 陈继儒
张介福,字子祺,自怀庆徙吴中。少受学于许衡。二亲早终,遂无仕进意。家贫,冬不能具夹襦,或遗以纻絮,不受,纤介必以礼。张士诚入吴,有卒犯其家,危坐不为起。刀斫面,仆地,醒复取冠戴之,坐自若。卒怪,以为异物,走去。介福恐发其先墓,往庐焉。士诚闻而欲致之,不可。使其弟往问,答曰:“无乐乱,无贪天祸,无忘国家。”馈之,力辞。已,病革,谓其友曰:“吾志希古人,未能也。惟无污于时,庶几哉。”遂卒。
倪瓒,字元镇,无锡人也。家雄于赀,工诗,善书画。四方名士日至其门。所居有阁曰清閟,幽迥绝尘。藏书数千卷,皆手自勘定。古鼎法书,名琴奇画,陈列左右。四时卉木,萦绕其外,高木修篁,蔚然深秀,故自号云林居士。时与客觞咏其中。为人有洁癖,盥濯不离手。俗客造庐,比去,必洗涤其处。求缣素者踵至,瓒亦时应之。至正初,海内无事,忽散其赀给亲故,人咸怪之。未几兵兴,富家悉被祸,而瓒扁舟箬笠,往来震泽、三泖间,独不罹患。张士诚累欲钩致之,逃渔舟以免。其弟士信以币乞画,瓒又斥去。士信恚,他日从宾客游湖上,闻异香出葭苇间,疑为瓒也,物色渔舟中,果得之。抶几毙,终无一言。及吴平,瓒年老矣,*冠野服,混迹编氓。洪武七年卒,年七十四。
徐舫,字方舟,桐庐人。幼轻侠,好击剑、走马、蹴踘。既而悔之,习科举业。已,复弃去,学为歌诗。睦故多诗人,唐有方干、徐凝、李频、施肩吾,宋有高师鲁、滕元秀,号睦州诗派,舫悉取步聚之。既乃游四方,交其名士,诗益工。行省参*苏天爵将荐之,舫笑曰:“吾诗人耳,可羁以章绂哉。”竟避去。筑室江皋,日苦吟于云烟出没间,翛然若与世隔,因自号沧江散人。宋濂、刘基、叶琛、章溢之赴召也,舟溯桐江,忽有人*冠鹿裘立江上,招基而笑,且语侵之。基望见,急延入舟中。琛、溢竞欢谑,各取冠服服之,欲载上黟川,其人不可乃止。濂初未相识,以问。基曰:“此徐方舟也。”濂因起共欢笑,酌酒而别。舫诗有《瑶林》、《沧江》二集。年六十八,丙午春,卒于家。
杨恒,字本初,诸暨人。外族方氏建义塾,馆四方游学士,恒幼往受诸经,辄领其旨要。文峻洁,有声郡邑间。浦江郑氏延为师,阅十年退居*山,戴棕冠,披羊裘,带经耕烟雨间,啸歌自乐,因自号*生。太祖既下浙东,命栾凤知州事。凤请为州学师,恒固让不起。凤乃命州中子弟即家问道。*有缺失,辄贻书咨访。后唐铎知绍兴,欲辟起之,复固辞。宋濂之为学士也,拟荐为国子师,闻不受州郡辟命,乃已。恒性醇笃,与人语,出肺肝相示。事稍乖名义,辄峻言指斥。家无儋石,而临财甚介,乡人奉为楷法焉。
时有陈洄者,义乌人。幼治经,长通百家言。初欲以功名显,既而隐居,戴青霞冠,披*裘,不复与尘事接。所居近大溪,多修竹,自号竹溪逸民。常乘小艇,吹短箫,吹已,叩舷而歌,悠然自适。宋濂俱为之传。
杨引,吉水人。好学能诗文,为宋濂、陶安所称。驸马都尉陆贤从受学,入朝,举止端雅。太祖喜,问谁教者,贤以引对,立召见,赐食。他日,贤以亵服见,引太息曰:“是其心易我,不可久居此矣。”复以纂修征,亦不就。其教学者,先操履而后文艺。尝揭《论语乡*》篇示人曰:“吾教自有养生术,安事偃仰吐纳为。”乃节饮食,时动息,迄老视听不衰。既殁,安福刘球称其学探道原,文范后世,去就出处,卓然有陶潜、徐穉之风。
吴海,字朝宗,闽县人。元季以学行称。值四方盗起,绝意仕进。洪武初,守臣欲荐诸朝,力辞免。既而徵诣史局,复力辞。尝言:“杨、墨、释、老,圣道之贼,管、商、申、韩,治道之贼,稗官野乘,正史之贼,支词艳说,文章之贼。上之人,宜敕通经大臣,会诸儒定其品目,颁之天下,民间非此不得辄藏,坊市不得辄粥。如是数年,学者生长不涉异闻,其于养德育才,岂曰小补。”因著书一编曰《书祸》,以发明之。与永福王翰善。翰尝仕元,海数劝之死,翰果自裁。海教养其子偁,卒底成立。平居虚怀乐善,有规过者,欣然立改,因颜其斋曰闻过。为文严整典雅,一归诸理,后学咸宗仰之。有《闻过斋集》行世。
刘闵,字子贤,莆田人。生而纯悫。早孤,绝意科举,求古圣贤禔躬训家之法,率而行之。祖母及父丧未举,断酒肉,远室家。训邻邑,朔望归,则号哭殡所,如是三年。妇失爱于母,出之,独居奉养,疾不解衣。母或恚怒,则整衣竟夕跪榻前。祭享奠献,一循古礼,乡人莫不钦重。副使罗璟立社学,构养亲堂,延闵为师。提学佥事周孟中捐俸助养。知府王弼每祭庙社,必延致斋居,曰:“此人在座,私意自消。”置田二十余亩赡之,并受不辞。及母殁,即送田还官,庐墓三年。弟妇求分产,闵阖户自挝,妇感悟乃已。
弘治中,佥都御史林俊上言:“伏见皇太子年逾幼学,习处宫中,罕接外傅,豫教之道似为未备。今讲读侍从诸臣固已简用,然百司众职,山林隐逸,不谓无人。以臣所知,则礼部侍郎谢铎、太仆少卿储巏、光禄少卿杨廉,可备讲员。其资序未合,德行可取者二人,则致仕副使曹时中、布衣刘闵是也。闵,臣县人,恭慎醇粹,孝行高古。日无二粥,身无完衣,处之晏如。监司刘大夏、徐贯等恒敬礼之。臣谓可礼致时中为宫僚,闵以布衣入侍,必能涵育薰陶,裨益睿质。”时不能用。其后,巡按御史宗彝、饶瑭欲援诏例举闵经明行修,闵力辞。知府陈效请遂其志,荣以学职。正德元年,遥授儒学训导。
杨黼,云南太和人也。好学,读《五经》皆百遍。工篆籀,好释典。或劝其应举,笑曰:“不理性命,理外物耶?”庭前有大桂树,缚板树上,题曰桂楼。偃仰其中,歌诗自得。躬耕数亩供甘膬,但求亲悦,不顾余也。注《孝经》数万言,证群书,根性命,字皆小篆。所用砚乾,将下楼取水,砚池忽满,自是为常,时人咸异之。父母殁,为佣营葬毕,入鸡足,栖罗汉壁石窟山十余年,寿至八十。子逊迎归,一日沐浴,令子孙拜,曰:“明日吾行矣。”果卒。
孙一元,字太初,不知何许人,问其邑里,曰:“我秦人也。”尝栖太白之巅,故号太白山人。或曰安化王宗人,王坐不轨诛,故变姓名避难也。一元姿性绝人,善为诗,风仪秀朗,踪迹奇谲,乌巾白帢,携铁笛鹤瓢,遍游中原,东逾齐、鲁,南涉江、淮,历荆抵吴越,所至赋诗,谈神仙,论当世事,往往倾其座人。铅山费宏罢相,访之杭州南屏山,值其昼寝,就卧内与语。送之及门,了不酬答。宏出语人曰:“吾一生未尝见此人。”时刘麟以知府罢归,龙霓以佥事谢*,并客湖州,与郡人故御史陵昆善,而长兴吴珫隐居好客,三人者并主于其家。珫因招一元入社,称“苕溪五隐”。一元买田溪上,将老焉。举人施侃雅善一元,妻以妻妹张氏,生一女而卒,年止三十七。珫等葬之道场山。
沈周,字启南,长洲人。祖澄,永乐间举人材,不就。所居曰西庄,日置酒款宾,人拟之顾仲瑛。伯父贞吉,父恒吉,并抗隐。构有竹居,兄弟读书其中。工诗善画,臧获亦解文墨。邑人陈孟贤者,陈五经继之子也。周少从之游,得其指授。年十一,游南都,作百韵诗,上巡抚侍郎崔恭。面试《凤凰台赋》,援笔立就,恭大嗟异。及长,书无所不览。文摹左氏,诗拟白居易、苏轼、陆游,字仿*庭坚,并为世所爱重。尤工于画,评者谓为明世第一。
郡守欲荐周贤良,周筮《易》,得《遁》之九五,遂决意隐遁。所居有水竹亭馆之胜,图书鼎彝充牣错列,四方名士过从无虚日,风流文彩,照映一时。奉亲至孝。父殁,或劝之仕,对曰:“若不知母氏以我为命耶?奈何离膝下。”居恒厌入城市,于郭外置行窝,有事一造之。晚年,匿迹惟恐不深,先后巡抚王恕、彭礼咸礼敬之,欲留幕下,并以母老辞。
有郡守征画工绘屋壁。里人疾周者,入其姓名,遂被摄。或劝周谒贵游以免,周曰:“往役,义也,谒贵游,不更辱乎!”卒供役而还。已而守入觐,铨曹问曰:“沈先生无恙乎?”守不知所对,漫应曰:“无恙。”见内阁,李东阳曰:“沈先生有牍乎?”守益愕,复漫应曰:“有而未至。”守出,仓皇谒侍郎吴宽,问“沈先生何人?”宽备言其状。询左右,乃画壁生也。比还,谒周舍,再拜引咎,索饭,饭之而去。周以母故,终身不远游。母年九十九而终,周亦八十矣。又三年,以正德四年卒。
陈继儒,字仲醇,松江华亭人。幼颖异,能文章,同郡徐阶特器重之。长为诸生,与董其昌齐名。太仓王锡爵招与子衡读书支硎山。王世贞亦雅重继儒,三吴名下士争欲得为师友。继儒通明高迈,年甫二十九,取儒衣冠焚弃之。隐居昆山之阳,构庙祀二陆,草堂数椽,焚香晏坐,意豁如也。时锡山顾宪成讲学东林,招之,谢弗往。亲亡,葬神山麓,遂筑室东佘山,杜门著述,有终焉之志。工诗善文,短翰小词,皆极风致,兼能绘事。又博文强识,经史诸子、术伎稗官与二氏家言,靡不较核。或刺取琐言僻事,诠次成书,远近竞相购写。征请诗文者无虚日。性喜奖掖士类,屦常满户外,片言酬应,莫不当意去。暇则与*冠老衲穷峰泖之胜,吟啸忘返,足迹罕入城市。其昌为筑来仲楼招之至。*道周疏称“志尚高雅,博学多通,不如继儒”,其推重如此。侍郎沈演及御史、给事中诸朝贵,先后论荐,谓继儒道高齿茂,宜如聘吴与弼故事。屡奉诏征用,皆以疾辞。卒年八十二,自为遗令,纤悉毕具。
明史卷二百九十九列传第一百八十七
方伎
左氏载医和、缓、梓慎、裨灶、史苏之属,甚详且核。下逮巫祝,亦往往张其事以神之。论者谓之浮夸,似矣。而《史记》传扁鹊、仓公,日者,龟策,至*石、赤松、仓海君之流,近于神仙荒忽,亦备录不遗。范蔚宗乃以方术名传。夫艺人术士,匪能登乎道德之途。然前民利用,亦先圣之绪余,其精者至通神明,参造化,讵曰小道可观已乎!
明初,周颠、张三丰之属,踪迹秘幻,莫可测识,而震动天子,要非妄诞取宠者所可几。张中、袁珙,占验奇中。夫事有非常理所能拘者,浅见鲜闻不足道也。医与天文皆世业专官,亦本《周官》遗意。攻其术者,要必博极于古人之书,而会通其理,沈思独诣,参以考验,不为私智自用,乃足以名当世而为后学宗。今录其最异者,作《方伎传》。真人张氏,道家者流,而世蒙恩泽,其事迹关当代典故,撮其大略附于篇。
滑寿 葛乾孙 吕复 倪维德 周汉卿 王履 周颠 张中 张三丰 袁珙子忠彻 戴思恭 盛寅 皇甫仲和 仝寅 吴杰许绅王纶 凌云李玉 李时珍缪希雍 周述学 张正常刘渊然等
滑寿,字伯仁,先世襄城人,徙仪真,后又徙余姚。幼警敏好学,能诗。京口王居中,名医也。寿从之学,授《素问》、《难经》。既卒业,请于师曰:“《素问》详矣,多错简。愚将分藏象、经度等为十类,类抄而读之。《难经》又本《素问》、《灵枢》,其间荣卫藏府与夫经络腧穴,辨之博矣,而缺误亦多。愚将本其义旨,注而读之可乎?”居中跃然称善。自是寿学日进。寿又参会张仲景、刘守真、李明之三家而会通之,所治疾无不中。
既学针法于东平高洞阳,尝言:“人身六脉虽皆有系属,惟督任二经,则苞乎腹背,有专穴。诸经满而溢者,此则受之,宜与十二经并论。”乃取《内经骨空》诸论及《灵枢篇》所述经脉,著《十四经发挥》三卷,通考隧穴六百四十有七。他如《读伤寒论抄》、《诊家枢要》、《痔瘘篇》又采诸书《本草》为《医韵》,皆有功于世。晚自号撄宁生。江、浙间无不知撄宁生者。年七十余,容色如童孺,行步蹻捷,饮酒无算。天台朱右摭其治疾神效者数十事,为作传,故其著述益有称于世。
葛乾孙,字可久,长洲人。父应雷,以医名。时北方刘守真、张洁古之学未行于南。有李姓者,中州名医,官吴下,与应雷谈论,大骇叹,因授以张、刘书。自是江南有二家学。乾孙体貌魁硕,好击刺战阵法。后折节读书,兼通阴阳、律历、星命之术。屡试不偶,乃传父业。然不肯为人治疾,或施之,辄著奇效,名与金华朱丹溪埒。富家女病四支痿痹,目瞪不能食,众医治罔效。乾孙命悉去房中香奁、流苏之属,掘地坎,置女其中。久之,女手足动,能出声。投药一丸,明日女自坎中出矣。盖此女嗜香,脾为香气所蚀,故得是症。其疗病奇中如此。
吕复,字元膺,鄞人。少孤贫,从师受经。后以母病求医,遇名医衢人郑礼之,遂谨事之,因得其古先禁方及色脉药论诸书,试辄有验。乃尽购古今医书,晓夜研究,自是出而行世,取效若神。其于《内经》、《素问》、《灵枢》、《本草》、《难经》、《伤寒论》、《脉经》、《脉诀》、《病原论》、《太始天元玉册公诰》、《六微旨》、《五常*》、《玄珠密语》、《中藏经》、《圣济经》等书,皆有辨论。前代名医如扁鹊、仓公、华佗、张仲景至张子和、李东垣诸家,皆有评骘。所著有《内经或问》、《灵枢经脉笺》、《五色诊奇眩》、《切脉枢要》、《运气图说》、《养生杂言》诸书甚众。浦江戴良采其治效最著者数十事,为医案。历举仙居、临海教谕,台州教授,皆不就。
倪维德,字仲贤,吴县人。祖、父皆以医显。维德幼嗜学,已乃业医,以《内经》为宗。病大观以来,医者率用裴宗元、陈师文《和剂局方》,故方新病多不合。乃求金人刘完素、张从正、李杲三家书读之,出而治疾,无不立效。周万户子,八岁昏眊,不识饥饱寒暑,以土炭自塞其口。诊之曰:“此慢脾风也。脾藏智,脾慢则智短。”以疏风助脾剂投之,即愈。顾显卿右耳下生癭,大与首同,痛不可忍。诊之曰:“此手足少阳经受邪也。”饮之药,逾月愈。刘子正妻病气厥,或哭或笑,人以为崇。诊之曰:“两手脉俱沉,胃脘必有所积,积则痛。”问之果然,以生熟水导之,吐痰涎数升愈。盛架阁妻左右肩臂奇痒,延及头面,不可禁,灼之以艾,则暂止。诊之曰:“左脉沉,右脉浮且盛,此滋味过盛所致也。”投以剂,旋愈。林仲实以劳得热疾,热随日出入为进退,暄盛则增剧,夜凉及雨则否,如是者二年。诊之曰:“此七情内伤,阳气不升,阴火渐炽。故温则进,凉则退。”投以东垣内伤之剂,亦立愈。他所疗治,多类此。常言:“刘、张二氏多主攻,李氏惟调护中气主补,盖随时推移,不得不然。”故其主方不执一说。常患眼科杂出方论,无全书,著《元机启微》,又校订《东垣试效方》,并刊行于世。洪武十年卒,年七十五。
周汉卿,松阳人。医兼内外科,针尤神。乡人蒋仲良,左目为马所踶,睛突出如桃。他医谓系络已损不可治。汉卿封以神膏,越三日复故。华州陈明远瞽十年。汉卿视之,曰:“可针也。”为翻睛刮翳,欻然辨五色。武城人病胃痛,奋掷乞死。汉卿纳药于鼻,俄喷赤虫寸许,口眼悉具,痛旋止。马氏妇有娠,十四月不产,尫且黑。汉卿曰:“此中蛊,非娠也。”下之,有物如金鱼,病良已。永康人腹疾,佝偻行。汉卿解衣视之,气冲起腹间者二,其大如臂。刺其一,砉然鸣,又刺其一亦如之,加以按摩,疾遂愈。长山徐妪痫疾,手足颤掉,裸而走,或歌或笑。汉卿刺其十指端,出血而痊。钱塘王氏女生瘰疬,环头及腑,凡十九窍。窍破白沈出,将死矣。汉卿为剔窍母深二寸,其余烙以火,数日结痂愈。山阴杨翁项有疣如瓜大,醉仆阶下,溃血不能止。疣溃者必死。汉卿以药糁其穴,血即止。义乌陈氏子腹有块,扪之如罂。汉卿曰:“此肠痈也。”用大针灼而刺之,入三寸许,脓随针迸出有声,愈。诸暨*生背曲,须杖行。他医皆以风治之,汉卿曰:“血涩也。”刺两足昆仑穴,顷之投杖去。其捷效如此。
王履,字安道,昆山人。学医于金华朱彦修,尽得其术。尝谓张仲景《伤寒论》为诸家祖,后人不能出其范围。且《素问》云“伤寒为病热”,言常不言变,至仲景始分寒热,然义犹未尽。乃备常与变,作《伤寒立法考》。又谓《阳明篇》无目痛,《少阴篇》言胸背满不言痛,《太阴篇》无嗌乾,《厥阴篇》无囊缩,必有脱简。乃取三百九十七法,去其重者二百三十八条,复增益之,仍为三百九十七法。极论内外伤经旨异同,并《中风》、《中暑辨》,名曰《溯洄集》,凡二十一篇。又著《百病钩玄》二十卷,《医韵统》一百卷,医家宗之。履工诗文,兼善绘事。尝游华山绝顶,作图四十幅,记四篇,诗一百五十首,为时所称。
自滑寿以下五人,皆生于元,至明初始卒。
周颠,建昌人,无名字。年十四,得狂疾,走南昌市中乞食,语言无恒,皆呼之曰颠。及长,有异状,数谒长官,曰“告太平”。时天下宁谧,人莫测也。后南昌为陈友谅所据,颠避去。太祖克南昌,颠谒道左。洎还金陵,颠亦随至。一日,驾出,颠来谒。问“何为”,曰“告太平”。自是屡以告。太祖厌之,命覆以巨缸,积薪煅之。薪尽启视,则无恙,顶上出微汗而已。太祖异之,命寄食蒋山僧寺。已而僧来诉,颠与沙弥争饭,怒而不食且半月。太祖往视颠,颠无饥色。乃赐盛馔,食已闭空室中,绝其粒一月,比往视,如故。诸将士争进酒馔,茹而吐之,太祖与共食则不吐。太祖将征友谅,问曰:“此行可乎?”对曰:“可。”曰:“彼已称帝,克之不亦难乎?”颠仰首视天,正容曰:“天上无他座。”太祖携之行,舟次安庆,无风,遣使问之,曰:“行则有风。”遂命牵舟进,须臾风大作,直抵小孤。太祖虑其妄言惑*心,使人守之。至马当,见江豚戏水,叹曰:“水怪见,损人多。”守者以告。太祖恶之,投诸江。师次湖口,颠复来,且乞食。太祖与之食,食已,即整衣作远行状,遂辞去。友谅既平,太祖遣使往庐山求之,不得,疑其仙去。洪武中,帝亲撰《周颠仙传》,纪其事。
张中,字景华,临川人。少应进士举不第,遂放情山水。遇异人,授数学,谈祸福,多奇中。太祖下南昌,以邓愈荐召至,赐坐。问曰:“予下豫章,兵不血刃,此邦之人其少息乎?”对曰:“未也。旦夕此地当流血,庐舍毁且尽,铁柱观亦仅存一殿耳。”未几,指挥康泰反,如其言。寻又言国中大臣有变,宜豫防。至秋,平章邵荣、参*赵继祖伏甲北门为乱,事觉伏诛。陈友谅围南昌三月,太祖伐之,召问之。曰:“五十日当大胜,亥子之日获其渠帅。”帝命从行,舟次孤山,无风不能进。乃以洞玄法祭之,风大作,遂达鄱阳。大战湖中,常遇春孤舟深入,敌舟围之数重,众忧之。曰:“无忧,亥时当自出。”已而果然。连战大胜,友谅中流矢死,降其众五万。自启行至受降,适五十日。始南昌被围,帝问“何日当解”,曰“七月丙戌”。报至,乃乙酉,盖术官算历,是月差一日,实在丙戍也。其占验奇中,多若此。为人狷介寡合。与之言,稍涉伦理,辄乱以他语,类佯狂玩世者。尝好戴铁冠,人称为铁冠子云。
张三丰,辽东懿州人,名全一,一名君宝,三丰其号也。以其不饰边幅,又号张邋遢。颀而伟,龟形鹤背,大耳圆目,须髯如戟。寒暑惟一衲一蓑,所啖,升斗辄尽,或数日一食,或数月不食。尽经目不忘,游处无恒,或云能一日千里。善嬉谐,旁若无人。尝游武当诸岩壑,语人曰:“此山异日必大兴。”时五龙、南岩、紫霄俱毁于兵,三丰与其徒去荆榛,辟瓦砾,创草庐居之,已而舍去。
太祖故闻其名,洪武二十四年遣使觅之,不得。后居宝鸡之金台观。一日自言当死,留颂而逝,县人共棺殓之。及葬,闻棺内有声,启视则复活。乃游四川,见蜀献王。复入武当,历襄、汉,踪迹益奇幻。永乐中,成祖遣给事中胡濙偕内侍朱祥赍玺书香币往访,遍历荒徼,积数年不遇。乃命工部侍郎郭琎、隆平侯张信等,督丁夫三十余万人,大营武当宫观,费以百万计。既成,赐名太和太岳山,设官铸印以守,竟符三丰言。
或言三丰金时人,元初与刘秉忠同师,后学道于鹿邑之太清宫,然皆不可考。天顺三年,英宗赐诰,赠为通微显化真人,终莫测其存亡也。
袁珙,字廷玉,鄞人。高祖镛,宋季举进士。元兵至,不屈,举家十七人皆死。父士元,翰林检阅官。珙生有异禀,好学能诗。尝游海外洛伽山,遇异僧别古崖,授以相人术。先仰视皎日,目尽眩,布赤黑豆暗室中,辨之,又悬五色缕窗外,映月别其色,皆无讹,然后相人。其法以夜中燃两炬视人形状气色,而参以所生年月,百无一谬。
珙在元时已有名,所相士大夫数十百,其于死生祸福,迟速大小,并刻时日,无不奇中。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,由闽海道见珙。珙曰:“公神气严肃,举动风生,大贵验也。但印堂司空有赤气,到官一百十四日当夺印。然守正秉忠,名垂后世,愿自勉。”普署台事于越,果为张士诚逼取印绶,抗节死。见江西宪副程徐曰:“君帝座上*紫再见,千日内有二美除。但冷笑无情,非忠节相也。”徐于一年后拜兵部侍郎,擢尚书。又二年降于明,为吏部侍郎。尝相陶凯曰:“君五岳朝揖而气色未开,五星分明而光泽未见,宜藏器待时。不十年以文进,为异代臣,官二品,其在荆、扬间乎!”凯后为礼部尚书、湖广行省参*。其精类如此。洪武中,遇姚广孝于嵩山寺,谓之曰:“公,刘秉忠之俦也,幸自爱。”后广孝荐于燕王,召至北平。王杂卫士类己者九人,操弓矢,饮肆中。珙一见即前跪曰:“殿下何轻身至此。”九人者笑其谬,珙言益切。王乃起去,召珙宫中,谛视曰:“龙行虎步,日角插天,太平天子也。年四十,须过脐,即登大宝矣。”已见藩邸诸校卒,皆许以公侯将帅。王虑语泄,遣之还。及即位,召拜太常寺丞,赐冠服、鞍马、文绮、宝钞及居第。帝将建东宫,而意有所属,故久不决。珙相仁宗曰:“天子也。”相宣宗曰:“万岁天子。”储位乃定。
珙相人即知其心术善恶。人不畏义,而畏祸患,往往因其不善导之于善,从而改行者甚多。为人孝友端厚,待族*有恩。所居鄞城西,绕舍种柳,自号柳庄居士,有《柳庄集》。永乐八年卒,年七十有六。赐祭葬,赠太常少卿。
子忠彻,字静思。幼传父术。从父谒燕王,王宴北平诸文武,使忠彻相之。谓都督宋忠面方耳大,身短气浮,布*使张昺面方五小,行步如蛇,都指挥谢贵拥肿蚤肥而气短,都督耿瓛颧骨插鬓,色如飞火,佥都御史景清身短声雄,于法皆当刑死。王大喜,起兵意益决。及为帝,即召授鸿胪寺序班,赐赍甚厚。迁尚宝寺丞,已,改中书舍人,扈驾北巡。驾旋,仁宗监国,为谗言所中,帝怒,榜午门,凡东宫所处分事,悉不行。太子忧惧成疾,帝命蹇义、金忠偕忠彻视之。还奏,东宫面色青蓝,惊忧象也,收午门榜可愈。帝从之,太子疾果已。帝尝屏左右,密问武臣朱福、朱能、张辅、李远、柳升、陈懋、薛禄,文臣姚广孝、夏原吉、蹇义及金忠、吕震、方宾、吴中、李庆等祸福,后皆验。九载秩满,复为尚宝司丞,进少卿。
礼部郎周讷自福建还,言闽人祀南唐徐知谔、知诲,其神最灵。帝命往迎其像及庙祝以来,遂建灵济宫于都城,祀之。帝每遘疾,辄遣使问神。庙祝诡为仙方以进,药性多热,服之辄痰壅气逆,多暴怒,至失音,中外不敢谏。忠彻一日入侍,进谏曰:“此痰火虚逆之症,实灵济宫符药所致。”帝怒曰:“仙药不服,服凡药耶?”忠彻叩首哭,内侍二人亦哭。帝益怒,命曳二内侍杖之,且曰:“忠彻哭我,我遂死耶?”忠彻惶惧,趋伏阶下,良久始解。帝识忠彻于藩邸,故待之异于外臣。忠彻亦以帝遇己厚,敢进谠言,尝谏外国取宝之非,武臣宜许行服,衍圣公诰宜改赐玉轴,闻之韪之。
宣德初,睹帝容色曰:“七日内,宗室当有谋叛者。”汉王果反。尝坐事下吏罚赎。正统中,复坐事下吏休致。二十余年卒,年八十有三。
忠彻相术不殊其父,世所传轶事甚多,不具载。其相王文,谓“面无人色,法曰沥血头”。相于谦,谓“目常上视,法曰望刀眼”。后果如其言。然性阴险,不如其父,与群臣有隙,即缘相法于上前齮龁之。颇好读书,所著有《人相大成》及《凤池吟稿》、《符台外集》,载元顺帝为瀛国公子云。
戴思恭,字原礼,浦江人,以字行。受学于义乌朱震亨。震亨师金华许谦,得朱子之传,又学医于宋内侍钱塘罗知悌。知悌得之荆山浮屠,浮屠则河间刘守真门人也。震亨医学大行,时称为丹溪先生。爱思恭才敏,尽以医术授之。洪武中,征为御医,所疗治立效,太祖爱重之。燕王患瘕,太祖遣思恭往治,见他医所用药良是,念何以不效,乃问王何嗜。曰:“嗜生芹。”思恭曰:“得之矣。”投一剂,夜暴下,皆细蝗也。晋王疾,思恭疗之愈。已,复发,即卒。太祖怒,逮治王府诸医。思恭从容进曰:“臣前奉命视王疾,启王曰:‘今即愈,但*在膏肓,恐复作不可疗也。’今果然矣。”诸医由是免死。思恭时已老,风雨辄免朝。太祖不豫,少间,出御右顺门,治诸医侍疾无状者,独慰思恭曰:“汝仁义人也,毋恐。”已而太祖崩,太孙嗣位,罪诸医,医院使。永乐初,以年老乞归。三年夏,复征入,免其拜,特召乃进见。其年冬,复乞骸骨,遣官护送,赍金币,逾月而卒,年八十有二,遣行人致祭。所著有《证治要诀》、《证治类元》、《类证用药》诸书,皆{隐木}括丹谿之旨。又订正丹谿《金匮钩玄》三卷,附以己意。人谓无愧其师云。
盛寅,字启东,吴江人。受业于郡人王宾。初,宾与金华戴原礼游,冀得其医术。原礼笑曰:“吾固无所吝,君独不能少屈乎?”宾谢曰:“吾老矣,不能复居弟子列。”他日伺原礼出,窃发其书以去,遂得其传。将死,无子,以授寅。寅既得原礼之学,复讨究《内经》以下诸方书,医大有名。永乐初,为医学正科。坐累,输作天寿山。列侯监工者,见而奇之,令主书算。先是有中使督花鸟于江南,主寅舍,病胀,寅愈之。适遇诸途,惊曰:“盛先生固无恙耶!予所事太监,正苦胀,盍与我视之。”既视,投以药立愈。会成祖较射西苑,太监往侍。成祖遥望见,愕然曰:“谓汝死矣,安得生?”太监具以告,因盛称寅,即召入便殿,令诊脉。寅奏,上脉有风湿病,帝大然之,进药果效,遂授御医。一日,雪霁,召见。帝语白沟河战胜状,气以甚厉。寅曰:“是殆有天命耳。”帝不怿,起而视雪。寅复吟唐人诗“长安有贫者,宜瑞不宜多”句,闻者咋舌。他日,与同官对弈御药房。帝猝至,两人敛枰伏地,谢死罪。帝命终之,且坐以观,寅三胜。帝喜,命赋诗,立就。帝益喜,赐象牙棋枰并词一阕。帝晚年犹欲出塞,寅以帝春秋高,劝毋行。不纳,果有榆木川之变。
仁宗在东宫时,妃张氏经期不至者十月,众医以妊身贺。寅独谓不然,出言病状。妃遥闻之曰:“医言甚当,有此人何不令早视我。”及疏方,乃破血剂。东宫怒,不用。数日病益甚,命寅再视,疏方如前。妃令进药,而东宫虑堕胎,械寅以待。已而血大下,病旋愈。当寅之被系也,阖门惶怖曰:“是殆磔死。”既三日,红仗前导还邸舍,赏赐甚厚。
寅与袁忠彻素为东宫所恶,既愈妃疾,而怒犹未解,惧甚。忠彻晓相术,知仁宗寿不永,密告寅,寅犹畏祸。及仁宗嗣位,医院。宣宗立,召还。正统六年卒。医院皆祀寅。寅弟宏亦精药论,子孙传其业。
初,寅晨直御医房,忽昏眩欲死,募人疗寅,莫能应。一草泽医人应之,一服而愈。帝问状,其人曰:“寅空心入药房,猝中药*。能和解诸药者,甘草也。”帝问寅,果空腹入,乃厚赐草泽医人。
皇甫仲和,睢州人。精天文推步学。永乐中,成祖北征,仲和与袁忠彻扈从。师至漠北,不见寇,将引还,命仲和占之,言:“今日未申间,寇当从东南来。王师始却,终必胜。”忠彻对如之。比日中不至,复问,二人对如初。帝命械二人,不验,将诛死。顷之,中官奔告曰:“寇大至矣。”时初得安南神炮,寇一骑直前,即以炮击之,一骑复前,再击之,寇不动。帝登高望之曰:“东南不少却乎?”亟麾大将谭广等进击,诸将奋斫马足,寇少退。俄疾风扬沙,两*不相见,寇始引去。帝欲即夜班师,二人曰:“明日寇必降,请待之。”至期果降,帝始神其术,授仲和钦天监正。
英宗将北征,仲和时已老,学士曹鼐问曰:“驾可止乎?胡、王两尚书已率百官谏矣。”曰:“不能也,紫微垣诸星已动矣。”曰:“然则奈何?”曰:“盍先治内。”曰:“命亲王监国矣。”曰:“不如立储君。”曰:“皇子幼,未易立也。”曰:“恐终不免立。”及车驾北狩,景帝遂即位。寇之薄都城也,城中人皆哭。仲和曰:“勿忧,云向南,大将气至,寇退矣。”明日,杨洪等入援,寇果退。一日出朝,有卫士请占。仲和辞,卫士怒。仲和笑曰:“汝室中妻妾正相斗,可速返。”返则方斗不解。或问:“何由知?”曰:“彼问时,适见两鹊斗屋上,是以知之。”其占事率类此。
仝寅,字景明,安邑人。年十二岁而瞽,乃从师学京房术,占祸福多奇中。父清游大同,携之行塞上。石亨为参将,颇信之,每事咨焉。英宗北狩,遣使问还期。筮得《乾》之初,曰:“大吉。四为初之应,初潜四跃,明年岁在午,其干庚。午,跃候也。庚良,更新也。龙岁一跃,秋潜秋跃,明年仲秋驾必复。但繇勿用,应在渊,还而复,必失位。然象龙也,数九也。四近五,跃近飞。龙在丑,丑曰赤奋若,复在午。午色赤,午奋于丑,若,顺也,天顺之也。其于丁,象大明也。位于南方,火也。寅其生,午其王,壬其合也。至岁丁丑,月寅,日午,合于壬,帝其复辟乎?”已而悉验。
石亨入督京营,挟自随。及也先逼都城,城中人恟惧,或请筮之,寅曰:“彼骄我盛,战必胜。”寇果败去。明年,也先请遣使迎上皇,廷臣疑其诈。寅言于亨曰:“彼顺天仗义,我中国反失奉迎礼,宁不贻笑外蕃。”亨乃与于谦决计,上皇果还。景泰三年,指挥卢忠告变,事连南宫。帝杀中官阮浪,犹穷治不已,外议汹汹。忠一日屏人请筮,寅叱之曰:“是兆大凶,死不足赎。”忠惧而徉狂,事得不竟。已而忠果伏诛。英宗复辟,将官寅,寅固辞。命赐金钱金卮诸物。其父官指挥佥事,将赴徐州。英宗虑寅偕行,乃授锦衣百户,留京师。寅见石亨势盛,每因筮戒之,亨不能用,卒及于祸。寅以筮游公卿贵人间,莫不信重之,然无一语及私。年几九十乃卒。
吴杰,武进人。弘治中,以善医征至京师,试礼部高等。故事,高等入御药房,医院,下者遣还。杰言于尚书曰:“诸医被征,待次都下十余载,一旦遣还,诚流落可悯。杰愿辞御药房,与诸人同入院。”尚书义而许之。正德中,武宗得疾,杰一药而愈,即擢御医。一日,帝射猎还,惫甚,感血疾。服杰药愈,进一官。自是,每愈帝一疾,辄进一官,医院使,前后赐彪虎衣、绣春刀及银币甚厚。帝每行幸,必以杰扈行。帝欲南巡,杰谏曰:“圣躬未安,不宜远涉。”帝怒,叱左右掖出。及驾还,渔于清江浦,溺而得疾。至临清,急遣使召杰,比至,疾已深,遂扈归通州。时江彬握兵居左右,虑帝晏驾己得祸,力请幸宣府。杰忧之,语近侍曰:“疾亟矣,仅可还大内。倘至宣府有不讳,吾辈宁有死所乎!”近侍惧,百方劝帝,始还京师。甫还而帝崩,彬伏诛,中外晏然,杰有力焉。未几致仕。子希周,进士,户科给事中;希曾,举人。
又有许绅者,京师人。嘉靖初,供事御药房,受知于世宗,医院使,历加工部尚书,领院事。二十年,宫婢杨金英等谋逆,以帛缢帝,气已绝。绅急调峻药下之,辰时下药,未时忽作声,去紫血数升,遂能言,又数剂而愈。帝德绅,加太子太保、礼部尚书,赐赍甚厚。未几,绅得疾,曰:“吾不起矣。曩者宫变,吾自分不效必杀身,因此惊悸,非药石所能疗也。”已而果卒,赐谥恭僖,官其一子,恤典有加。明世,医者官最显,止绅一人。
其士大夫以医名者,有王纶、王肯堂。纶,字汝言,慈谿人,举进士。正德中,以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,精于医,所在治疾,无不立效。有《本草集要》、《名医杂著》行于世。肯堂所著《证治准绳》,为医家所宗,行履详父《樵传》。
凌云,字汉章,归安人。为诸生,弃去。北游泰山,古庙前遇病人,气垂绝,云嗟叹久之。一道人忽曰:“汝欲生之乎?”曰:“然。”道人针其左股,立苏,曰:“此人*气内侵,非死也,*散自生耳。”因授云针术,治疾无不效。
里人病嗽,绝食五日,众投以补剂,益甚。云曰:“此寒湿积也,穴在顶,针之必晕绝,逾时始苏。”命四人分牵其发,使勿倾侧,乃针,果晕绝。家人皆哭,云言笑自如。顷之,气渐苏,复加补,始出针,呕积痰斗许,病即除。有男子病后舌吐。云兄亦知医,谓云曰:“此病后近女色太蚤也。舌者心之苗,肾水竭,不能制心火,病在阴虚。其穴在右股太阳,是当以阳攻阴。”云曰:“然。”如其穴针之,舌吐如故。云曰:“此知泻而不知补也。”补数剂,舌渐复故。
淮阳王病风三载,请于朝,召四方名医,治不效。云投以针,不三日,行步如故。金华富家归,少寡,得狂疾,至裸形野立。云视曰:“是谓丧心。吾针其心,心正必知耻。蔽之帐中,慰以好言释其愧,可不发。”乃令二人坚持,用凉水喷面,针之果愈。吴江妇临产,胎不下者三日,呼号求死。云针刺其心,针出,儿应手下。主人喜,问故。曰:“此抱心生也。手针痛则舒。”取儿掌视之,有针痕。
孝宗闻云名,召至京,命太医官出铜人,蔽以衣而试之,所刺无不中,乃授御医。年七十七,卒于家。子孙传其术,海内称针法者,曰归安凌氏。
有李玉者,官六安卫千户,善针灸。或病头痛不可忍,虽震雷不闻。玉诊之曰:“此虫啖脑也。”合杀虫诸药为末,吹鼻中,虫悉从眼耳口鼻出,即愈。有跛人扶双杖至,玉针之,立去其仗。两京号“神针李玉”。兼善方剂。或病痿,玉察诸医之方,与治法合而不效,疑之。忽悟曰:“药有新陈,则效有迟速。此病在表而深,非小剂能愈。”乃熬药二锅倾缸内,稍冷,令病者坐其中,以药浇之,逾时汗大出,立愈。
李时珍,字东璧,蕲州人。好读医书,医家《本草》,自神农所传止三百六十五种,梁陶弘景所增亦如之,唐苏恭增一百一十四种,宋刘翰又增一百二十种,至掌禹锡、唐慎微辈,先后增补合一千五百五十八种,时称大备。然品类既烦,名称多杂,或一物而析为二三,或二物而混为一品,时珍病之。乃穷搜博采,芟烦补阙,历三十年,阅书八百余家,稿三易而成书,曰《本草纲目》。增药三百七十四种,厘为一十六部,合成五十二卷。首标正名为纲,余各附释为目,次以集解详其出产、形色,又次以气味、主治附方。书成,将上之朝,时珍遽卒。未几,神宗诏修国史,购四方书籍。其子建元以父遗表及是书来献,天子嘉之,命刊行天下,自是士大夫家有其书。时珍官楚王府奉祠正,子建中,四川蓬谿知县。
又吴县张颐、祁门汪机、杞县李可大、常熟缪希雍皆精通医术,治病多奇中。而希雍常谓《本草》出于神农,朱氏譬之《五经》,其后又复增补别录,譬之注疏,惜朱墨错互。乃沈研剖析,以本经为经,别录为纬,著《本草单方》一书,行于世。
周述学,字继志,山阴人。读书好深湛之思,尤邃于历学,撰《中经》。用中国之算,测西域之占。又推究五纬细行,为《星道五图》,于是七曜皆有道可求。与武进唐顺之论历,取历代史志之议,正其讹舛,删其繁芜。又撰《大统万年二历通议》,以补历代之所未及。自历以外,图书、皇极、律吕、山经、水志、分野、舆地、算法、太乙、壬遁、演禽、风角、鸟占、兵符、阵法、卦影、禄命、建除、葬术、五运六气、海道针经,莫不各有成书,凡一千余卷,统名曰《神道大编》。嘉靖中,锦衣陆炳访士于经历沈炼,炼举述学。炳礼聘至京,服其英伟,荐之兵部尚书赵锦。锦就访边事,述学曰:“今岁主有边兵,应在乾艮。艮为辽东,乾则宣、大二镇,京师可无虞也。”已而果然。锦将荐诸朝,会仇鸾闻其名欲致之,述学识其必败,乃还里。总督胡宗宪征倭,招至幕中,亦不能荐,以布衣终。
张正常,字仲纪,汉张道陵四十二世孙也。世居贵谿龙虎山。元时赐号天师。太祖克南昌,正常遣使上谒,已而两入朝。洪武元年入贺即位。太祖曰:“天有师乎?”乃改授正一嗣教真人,赐银印,秩视二品。设寮佐,曰赞教,曰掌书。定为制。
长子宇初嗣。建文时,坐不法,夺印诰。成祖即位,复之。宇初尝受道法于长春真人刘渊然,后与渊然不协,相诋讦。永乐八年卒,弟宇清嗣。宣德初,渊然进号大真人,宇清入朝恳礼部尚书胡濙为之请,亦加号崇谦守静。
再传至曾孙元吉,年幼,敕其祖母护持,而赠其父留纲为真人,封母高氏为元君。景泰五年入朝,乞给道童四百二十人度牒。濙复为请,许之。寻欲得大真人号,濙为请,又许之。天顺七年再乞给道童三百五十人度牒,礼部尚书姚夔持不可,诏许度百五十人。
宪宗立,元吉复乞加母封,改太元君为太夫人,以吏部言不许,乃止。初,元吉已赐号冲虚守素昭祖崇法安恬乐静玄同大真人,母慈惠静淑太元君,至是加元吉号体玄悟法渊默静虚阐道弘法妙应大真人,母慈和端惠贞淑太真君。然元吉素凶顽,至僣用乘舆器服,擅易制书。夺良家子女,逼取人财物。家置狱,前后杀四十余人,有一家三人者。事闻,宪宗怒,械元吉至京,会百官廷讯,论死。于是刑部尚书陆瑜等请停袭,去真人号,不许。命仍旧制,择其族人授之,有妄称天师,印行符箓者,罪不贷。时成化五年四月也。元吉坐系二年,竟以夤缘免死,杖百,发肃州*,寻释为庶人。
族人元庆嗣,弘治中卒。子彦頨嗣,嘉靖二年进号大真人。彦頨知天子好神仙,遣其徒十余人乘传诣云南、四川采取遗经、古器进上方,且以蟒衣玉带遗镇守中贵,为云南巡抚欧阳重所劾,不问。十六年祷雪内庭有验,赐金冠玉带、蟒衣银币,易金印,敕称卿不名。彦頨入朝所经,邮传供应或后期,常山知县吴襄等至下按臣治。
传子永绪,嘉靖末卒,无子。吏部主事郭谏臣乘穆宗初*,上章请夺其世封。下江西守臣议,巡抚任士凭等力言宜革,乃去真人号,改授上清观提点,秩五品,给铜印,以其宗人国祥为之。万历五年,冯保用事,复国祥故封,仍予金印。国祥传至应京。崇祯十四年,帝以天下多故,召应京有所祈祷。既至,命赐宴。礼臣言:“天顺中制,真人不与宴,但赐筵席。今应京奉有优旨,请仿宴法王佛子例,宴于灵济宫,以内官主席。”从之。明年三月,应京请加三官神封号,中外一体尊奉。礼官力驳其谬,事得寝。张氏自正常以来,无他神异,专恃符箓,祈雨驱*,间有小验。顾代相传袭,阅世既久,卒莫废去云。
刘渊然者,赣县人。幼为祥符宫道士,颇能呼召风雷。洪武二十六年,太社闻其名,召至,赐号高道,馆朝天宫。永乐中,从至北京。仁宗立,赐号长春真人,给二品印诰,与正一真人等。宣德初,进大真人。七年乞归朝天宫,御制山水图歌赐之。卒年八十二,阅七日入殓,端坐如生。渊然有道术,为人清静自守,故为累朝所礼。其徒有邵以正者,云南人,早得法于渊然。渊然请老,荐之,召为道箓司左玄义。正统中,迁左正一,领京师道教事。景泰时,赐号悟玄养素凝神冲默阐微振法通妙真人。天顺三年,将行庆成宴。故事,真人列二品班末,至是,帝曰:“殿上宴文武官,真人安得与。”其送筵席与之,遂为制。
又有沈道宁者,亦有道术。仁宗初,命为混元纯一冲虚湛寂清静无为承宣布泽助国佐民广大至道高士,阶正三品,赐以法服。
时有浮屠智光者,亦赐号圆融妙慧净觉弘济辅国光范衍教灌顶广善大国师,赐以金印。智光,武定人。洪武时,奉命两使乌斯藏诸国。永乐时,又使乌斯藏,迎尚师哈立麻,遂通番国诸经,多所译解。历事六朝,宠锡冠群僧,与渊然辈淡泊自甘,不失戒行。迨成化、正德、嘉靖朝,邪妄杂进,恩宠滥加,所由与先朝异矣。
明史卷三百
列传第一百八十八
外戚
明太祖立国,家法严。史臣称后妃居宫中,不预一发之*,外戚循理谨度,无敢恃宠以病民,汉、唐以来所不及。而高、文二后贤明,抑远外氏。太祖访得高后亲族,将授以官。后谢曰:“国家爵禄,宜与贤士大夫共之,不当私妾家。”且援前世外戚骄佚致祸为辞。帝善后言,赐金帛而已。定国之封,文皇后谓非己志,临终犹劝帝,毋骄畜外家。诒谋既远,宗社奠安,而椒房贵戚亦藉以保福庆逮子孙,所全不已多乎。惟英宗时,会昌侯孙继宗以夺门功,参议国是。自兹以下,其贤者类多谨身奉法,谦谦有儒者风。而一二怙恩负乘之徒,所好不过田宅、狗马、音乐,所狎不过俳优、伎妾,非有*国之权,宾客朋*之势。而在廷诸臣好为危言激论,汰如寿宁兄弟,庸驽如郑国泰,已逐影寻声,抨击不遗余力。故有明一代,外戚最为孱弱。然而惠安、新乐,举宗殉国,呜呼卓矣!成祖后家,详《中山王传》,余采其行事可纪者,作《外戚传》。
陈公 马公 吕本 马全 张麒子昶升等 胡荣 孙忠子继宗 吴安 钱贵 汪泉 杭昱 周能子寿彧 王镇子源等 万贵 邵喜 张峦 夏儒 陈万言 方锐 陈景行 李伟 王伟 郑承宪 王昇 刘文炳弟文燿等 张国纪 周奎
陈公,逸其名,淳皇后父也。洪武二年追封扬王,媪为王夫人,立祠太庙东。明年有言王墓在盱眙者,中都守臣按之信。帝乃命中书省即墓次立庙,设祠祭署,奉祀一人,守墓户二百一十家,世世复。帝自制《扬王行实》,谕翰林学士宋濂文其碑,略曰:
王姓陈氏,世维扬人,不知其讳。当宋季,名隶尺籍伍符中,从大将张世杰扈从祥兴。至元己卯春,世杰与元兵战,师大溃,士卒多溺死。王幸脱死达岸,与一二同行者,累石支破釜,煮遗粮以疗饥。已而绝粮,同行者闻山有死马,将其烹食之。王疲极昼睡,梦一白衣人来曰:“汝慎勿食马肉,今夜有舟来共载也。”王未之深信,俄又梦如初。至夜将半,梦中仿佛闻橹声,有衣紫衣者以杖触王胯曰:“舟至矣。”王惊寤,身已在舟上,见旧所事统领官。
时统领已降于元将,元将令来附者辄掷弃水中。统领怜王,藏之艎板下,日取乾糇从板隙投之,王掬以食。复与王约,以足撼板,王即张口从板隙受浆。居数日,事泄,彷徨不自安。飓风吹舟,盘旋如转轮,久不能进,元将大恐。统领知王善巫术,遂白而出之。王仰天叩齿,若指麾*神状,风涛顿息。元将喜,因饮食之。至通州,送之登岸。
王归维扬,不乐为*伍,避去盱眙津里镇,以巫术行。王无子,生二女,长适季氏,次即皇太后。晚以季氏长子为后,年九十九薨,遂葬焉,今墓是已。
臣濂闻君子之制行,能感于人固难,而能通于神明为尤难。今当患难危急之时,神假梦寐,挟以升舟,非精诚上通于天,何以致神人之佑至于斯也。举此推之,则积德之深厚,断可信矣。是宜庆钟圣女,诞育皇上,以启亿万年无疆之基,于乎盛哉!
臣濂既序其事,复再拜稽首而献铭曰:皇帝建国,克展孝思。疏封母族,自亲而推。锡爵维扬,地迩帝畿,立庙崇祀,玄冕衮衣。痛念宅兆,卜之何墟,闾师来告,今在盱眙。皇情悦豫,继以涕洟,即诏礼官,汝往葺治,毋俾荛竖,跳踉以嬉。惟我扬王,昔隶戎麾,狞风荡海,粮绝阻饥。天有显相,梦来紫衣,挟以登舟,神力所持,易死为生,寿跻期颐。积累深长,未究厥施,乃毓圣女,茂衍皇支。萝图肇开,鸿祚峨巍,日照月临,风行霆驰。自流徂源,功亦有归,无德弗酬,典礼可稽。聿昭化原,扶植*基,以广孝治,以惇民彝。津里之镇,王灵所依,于昭万年,视此铭诗。
马公,逸其名,高皇后父也,宿州人。元末杀人,亡命定远。与郭子兴善,以季女属子兴,后归太祖,即高皇后也。
公及妻郑媪皆前卒,洪武二年追封徐王,媪为王夫人,建祠太庙东。皇后亲奉安神主,祝文称“孝女皇后马氏,谨奉皇帝命致祭。”四年命礼部尚书陶凯即宿州茔次立庙,帝自为文以祭。
文曰:“朕惟古者创业之君,必得贤后以为内助,共定大业。及天下已安,必追崇外家,以报其德。惟外舅、外姑实生贤女,正位中宫。朕既追封外舅为徐王,外姑为王夫人,以王无继嗣,立庙京师,岁时致祭。然稽之古典,于礼未安。又念人生其土,*魄必游故乡,故即茔所立庙,俾有司春秋奉祀。兹择吉辰,遣礼官奉安神主于新庙,灵其昭格,尚鉴在兹。”
二十五年设祠祭署,奉祀、祀丞各一人。王无后,以外亲武忠、武聚为之,置洒扫户九十三家。永乐七年北巡,亲谒祠下。守冢武戡为建阳卫镇抚,犯法,责而宥之。十五年,帝复亲祭,以戡为徐州卫指挥佥事。
吕本,寿州人,懿文太子次妃父也。仕元,为元帅府都事。后归太祖,授中书省令史。洪武五年历官吏部尚书。六年改太常司卿。明年四月,御史台言:“本奉职不谨,郊坛牲角非茧栗,功臣庙坏不修。”诏免官,罚役功臣庙。已,释为北平按察司佥事。帝召本及同时被命杨基、答禄与权,谕之曰:“风宪之设,在肃纪纲,清吏治,非专理刑名。尔等往修厥职,务明大体,毋效俗吏拘绳墨。善虽小,为之不已,将成全德;过虽小,积之不已,将为大憝。不见干云之台,由寸土之积,燎原之火,由一爝之微,可不慎哉!”本等顿首受命,寻复累迁太常司卿。逾二年卒,无子,赐葬钟山之阴。
马全,洪武中为光禄少卿。其女,乃惠帝后也。燕兵陷都城,全不知所终。
张麒,永城人。洪武二十年以女为燕世子妃,授兵马副指挥。世子为太子,进京卫指挥使,寻卒。仁宗即位,追封彭城伯,谥恭靖,后进侯。二子昶、升,并昭皇后兄也。
昶从成祖起兵取大宁,战郑村坝,俱有功,授义勇中卫指挥同知。已,援苏州,败辽东*,还佐世子守北平。永乐初,累官锦衣卫指挥使。昶尝有过,成祖戒之曰:“戚畹最当守法,否则罪倍常人。汝今富贵,能不忘贫贱,骄逸何自生。若奢傲放纵,陵虐下人,必不尔恕,慎之。”昶顿首谢。仁宗立,擢中*都督府左都督,俄封彭城伯,子孙世袭。洪熙改元,命掌五*右哨*马。英宗嗣位,年幼,太皇太后召昶兄弟诫谕之,凡朝*弗令预。昶兄弟素恭谨,因训饬益自敛。正统三年卒。
长子辅病废,子瑾嗣。以伯爵封辅,命未下而辅卒。初,昶私蓄奄人,瑾匿不举。事发,下狱,已,获释。瑾从弟玘,天顺中,官锦衣卫副千户。饮千户吕宏家,醉抽刀刺宏死,法当斩,有司援议亲末灭。诏不从,迄如律。成化十六年,瑾卒,子信嗣。其后裔嗣封,见《世表》。
升,字叔晖。成祖起兵,以舍人守北平有功,授千户,历官府*卫指挥佥事。永乐十二年从北征。仁宗即位,拜后府都督同知。宣德初,进左都督掌左府事。四年二月敕论升曰:“卿舅氏至亲,日理剧务,或以吏欺谩连,不问则废法,问则伤恩,其罢府事,朝朔望,官禄如旧,称朕优礼保全之意。”九年北征,命掌都督府事,留守京师。英宗立,太皇太后令勿预*。大学士杨士奇称升贤,宜加委任,终不许。正统五年,兄昶已前卒,太后念外氏惟升一人,封惠安伯,予世袭。明年卒。
子?早亡,孙琮嗣。琮卒,弟瑛嗣。瑛卒,无子,庶兄瓒嗣。瓒卒,子伟嗣。弘治十二年充陕西总兵官,镇守固原。明年五月,孝宗御平台,出兵部推举京营大将疏,历询大学士刘健等,佥称伟才。命提督神机营,御书敕以赐。正德元年令参英国公张懋、保国公朱晖提督团营。三年加太子太保。六年三月充总兵官,偕都御史马中锡督京兵讨流贼刘六等。朝议以伟拥兵自卫,责其玩寇殃民,召还。御史吴堂复劾其罪,兵部请逮伟及中锡,下狱论死。遇赦获释,停禄闲住。十年请给禄,诏给其半。十五年复督神机营。嘉靖初,兼提督团营。二年叙奉迎防守功,加太子太傅。十四年卒,赠太傅,谥康靖。
子镧嗣。二十年,言官劾勋戚权豪家置店房、科私税诸罪,镧亦预,输赎还爵。二十七年掌后府事。居三年卒。子元善嗣。隆庆四年佥书后府事。万历三十七年卒。
子庆臻嗣。四十八年掌左府事。崇祯元年七月命提督京营。庆臻私请内阁,于敕内增入兼管捕营。捕营提督郑其心讦庆臻侵职,帝怒,诘改敕故。大学士刘鸿训至遣戍,庆臻以世臣停禄三年。后复起,掌都督府。十七年,贼陷都城,庆臻召亲*尽散赀财,阖家自燔死。南渡时,赠太师、惠安侯,谥忠武,合祀旌忠祠。初,世宗嘉靖八年革外戚世爵,惟彭城、惠安获存,庆臻卒殉国难。
胡荣,济宁人。洪武中,长女入宫为女官,授锦衣卫百户。永乐十五年将册其第三女为皇太孙妃,擢光禄寺卿,子安为府*前卫指挥佥事,专侍太孙,不莅事。后太孙践阼,妃为皇后,安亦屡进官。宣德三年,后废,胡氏遂不振。
孙忠,字主敬,邹平人。初名愚,宣宗改曰忠。初,以永城主簿督夫营天寿山陵,有劳,迁鸿胪寺序班,选其女入皇太孙宫。宣宗即位,册贵妃,授忠中*都督佥事。三年,皇后胡氏废,贵妃为皇后,封忠会昌伯。尝谒告归里,御制诗赐之,命中官辅行。比还,帝后临幸慰劳。妻董夫人数召入宫,赐赍弗绝。正统中,皇后为皇太后。忠生日,太后使使赐其家。时王振专权,祭酒李时勉荷校国学门,忠附奏曰:“臣荷恩厚,愿赦李祭酒使为臣客。坐无祭酒,臣不欢。”太后立言之帝,时勉获释。忠家奴贷子钱于滨州民,规利数倍,有司望风奉行,民不堪,诉诸朝,言官交章劾之。命执家奴戍边,忠不问。景泰三年卒,年八十五,赠会昌侯,谥康靖。英宗复辟,加赠太傅、安国公,改谥恭宪。成化十五年再赠太师、左柱国。子五人:继宗、显宗、绍宗、续宗、纯宗。
纯宗官锦衣卫指挥佥事,早卒。
继宗,字光辅,章皇后兄也。宣德初,授府*前卫指挥使,改锦衣卫。景泰初,进都指挥佥事,寻袭父爵。天顺改元,以夺门功,进侯,加号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,特进光禄大夫、柱国,身免二死,子免一死,世袭侯爵;诸弟官都指挥佥事者,俱改锦衣卫。复自言:“臣与弟显宗率子、婿、家奴四十三人预夺门功,乞加恩命。”由是显宗进都指挥同知,子琏授锦衣卫指挥使,婿指挥使武忠进都指挥佥事,苍头辈授官者十七人。五月,命督五*营戎务兼掌后*都督府事。
左右又有为绍宗求官者,帝召李贤谓曰:“孙氏一门,长封侯,次皆显秩,子孙二十余人悉得官,足矣。今又请以为慰太后心,不知初官其子弟时,请于太后,数请始允,且不怿者累日,曰:‘何功于国,滥授此秩,物盛必衰,一旦有罪,吾不能庇矣。’太后意固如此。”贤稽首颂太后盛德,因从容言祖宗以来,外戚不典**。帝曰:“初内侍言京营*非皇舅无可属,太后实悔至今。”贤曰:“侯幸淳谨,但后此不得为故事耳。”帝曰:“然。”已,锦衣逯杲奏英国公张懋、太平侯张瑾及继宗、绍宗并侵官地,立私庄。命各首实,懋等具服,乃宥之,典庄者悉逮问,还其地于官。石亨之获罪也,继宗为显宗、武忠及子孙、家人、*伴辞职,帝止革家人、*伴之授职者七人,余不问。五年,曹钦平,进太保。寻以疾奏解兵柄,辞太保,不允。
宪宗嗣位,命继宗提督十二团营兼督五*营,知经筵事,监修《英宗实录》。朝有大议,必继宗为首。再核夺门功,惟继宗侯如故。乞休,优诏不许。三年八月,《实录》成,加太傅。十年,兵科给事中章镒疏言:“继宗久司兵柄,尸位固宠,亟宜罢退,以全终始。”于是继宗上疏恳辞,帝优诏许解营务,仍莅后府事,知经筵,预议大*。复辞,帝不许,免其奏事承旨。自景泰前,戚臣无典兵者,帝见石亨、张軏辈以营*夺门,故使外戚亲臣参之,非故事也。又五年卒,年八十五,赠郯国公,谥荣襄。再传至曾孙杲,详《世表》中。
吴安,丹徒人。父彦名,有女入侍宣宗于东宫,生景帝。宣德三年册为贤妃,彦名已卒,授安锦衣卫百户。景帝嗣位,尊妃为皇太后,安进本卫指挥使。屡迁前府左都督,弟信亦屡擢都督佥事。景泰七年封安安平伯。信早亡,官其弟敬为南京前*左都督。英宗复辟,太后复称贤妃,降安为府*前卫指挥佥事。敬及其群从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智、府*前卫指挥同知喜山、指挥佥事广林、锦衣卫千户诚,俱革职原籍闲住。寻命安为锦衣卫指挥使,子孙世袭。
钱贵,海州人,英宗睿皇后父也。祖整,从成祖起兵,为燕山护卫副千户。父通嗣职,官至金吾右卫指挥使。贵嗣祖职,数从成祖、宣宗北征,屡迁都指挥佥事。正统七年,后将正位中宫,擢贵中府都督同知。英宗数欲封之,后辄逊谢,故后家独不获封。
贵卒,长子钦为锦衣卫指挥使,与弟钟俱殁于土木。钦无子,以钟遗腹子雄为后,年幼,以父锦衣故秩予优给。天顺改元,累擢都督同知。成化时,后崩。宪宗优生母外家周氏,而薄钱氏,故后家又不获封。雄卒,子承宗亦屡官锦衣卫都指挥使。弘治二年,承宗祖母王氏援宪宗外家王氏例,请封。乃封承宗安昌伯,世袭。先是,勋臣庄田租税皆有司代收,至是王氏乞自收,始命愿自收者听,而禁管庄者横肆。嘉靖五年,承宗卒,谥荣僖。子维圻嗣。寻卒,承宗母请以庶长子维垣嗣,诏授锦衣卫指挥使。已又请嗣伯爵。世宗以外戚世封非祖制,下廷臣议。八年十月上议曰:“祖宗之制,非*功不封。洪熙时,都督张昶封彭城伯,弟升亦封惠安伯,外戚之封,自此始。循习至今,有一门数贵者,岁糜厚禄,逾分非法。臣等谨议:魏、定二公虽系戚里,实佐命元勋,彭城、惠安二伯即以恩泽封,而*功参半。其余外戚恩封,毋得请袭。有出特恩一时宠锡者,量授指挥,千、百户之职,终其身。”制曰:“可。”命魏、定、彭城、惠安袭封如故,余止终本身,著为令。维垣遂不得袭,以锦衣终。
汪泉,世为金吾左卫指挥使,家京师。正统十年,其子瑛有女将册为郕王妃,授瑛为中城兵马司指挥,食禄不视事。妃正位中宫,进泉都指挥同知府*卫,带俸,瑛锦衣卫指挥使。寻并擢左都督,瑛弟亦授锦衣千户有差。英宗复位,泉仍居金吾旧职,瑛锦衣旧职,其四弟皆夺官还故里。寻命瑛锦衣指挥佥事,子孙世袭。
杭昱,女为景帝妃,生子见济。景泰三年,帝欲废英宗子而立己子,乃废皇后汪氏,册妃为后。昱累官锦衣卫指挥使。兄聚授锦衣千户。聚寻卒,赐赙及祭葬。七年,后崩,官其弟敏锦衣百户。英宗复辟,尽夺景帝所授外亲官,尤恶杭氏,昱已前卒,敏削职还里。
周能,字廷举,昌平人。女为英宗妃,生宪宗,是为孝肃皇太后。英宗复位,授能锦衣卫千户,赐赍甚渥。能卒,长子寿嗣职。宪宗践阼,擢左府都督同知。成化三年封庆云伯,赠能庆云侯。寿以太后弟,颇恣横。时方禁勋戚请乞庄田,寿独冒禁乞通州田六十二顷,不得已与之。尝奉使,道吕梁洪,多挟商艘。主事谢敬不可,寿与哄,且劾之,敬坐落阳。十七年进侯,子弟同日授锦衣官者七人,能追赠太傅、宁国公,谥荣靖。孝宗立,寿加太保。时寿所赐庄田甚多,其在宝坻者已五百顷,又欲得其余七百余顷,诡言以私财相易。部劾其贪求无厌,执不许,孝宗竟许之。又与建昌侯张延龄争田,两家奴相殴,交章上闻。又数挠盐法,侵公家利,有司厌苦之。十六年加太傅,弟长宁伯彧亦加太保,兄弟并为侯伯,位三公,前此未有也。武宗立,汰传奉官,寿子侄八人在汰中,寿上章乞留,从之。正德四年卒,赠宣国公,谥恭和。
子瑛嗣,封殖过于父。嘉靖中,于河西务设肆邀商货,虐市民,亏国课,为巡按御史所劾,停禄三月。而瑛怙恶如故,又为主事翁万达所劾,诏革其廛肆,下家人于法司。时已革外戚世爵,瑛卒,遂不得嗣。
彧,太后仲弟也。成化时,累官左府都督同知。二十一年封长宁伯,世袭。弘治中,外戚经营私利,彧与寿宁侯张鹤龄至聚众相斗,都下震骇。九年九月,尚书屠滽偕九卿上言:
宪宗皇帝诏,勋戚之家,不得占据关津陂泽,设肆开廛,侵夺民利,违者许所在官司执治以闻。皇上践极,亦惟先帝之法是训是遵。而勋戚诸臣不能恪守先诏,纵家人列肆通衢,邀截商货,都城内外,所在有之。观永乐间榜例,王公仆从二十人,一品不过十二人。今勋戚多者以百数,大乖旧制。其间多市井无赖,冒名罔利,利归群小,怨丛一身,非计之得。迩者长宁伯周彧、寿宁侯张鹤龄两家,以琐事忿争,喧传都邑,失戚里之观瞻,损朝廷之威重。伏望纶音戒谕,俾各修旧好。凡在店肆,悉皆停止。更敕都察院揭榜禁戒,扰商贾、夺民利者,听巡城巡按御史及所在有司执治。仍考永乐间榜例,裁定勋戚家人,不得滥收。
科道亦以为言,帝嘉纳之。十八年进太保。彧求为侯,吏部言封爵出自朝廷,无请乞者,乃止。武宗立,悉擢彧子瑭等六人为锦衣官。彧寻卒。传子瑭,孙大经,及曾孙世臣,降授锦衣卫指挥同知。
先是,孝肃有弟吉祥,儿时出游,去为僧,家人莫知所在,孝肃亦若忘之。一夕,梦伽蓝神来,言后弟今在某所,英宗亦同时梦。旦遣小*门,以梦中言物色,得之报国寺伽蓝殿中,召入见。后且喜且泣,欲爵之不可,厚赐遣还。宪宗立,为建大慈仁寺,赐庄田数百顷。其后,周氏衰落,而慈仁寺庄田久犹存。
王镇,字克安,上元人,宪宗纯皇后父也。成化初,授金吾左卫指挥使。未几,后将正位中宫,拜中*都督同知。四年进右都督。镇为人厚重清谨,虽荣宠,不改其素,有长者称。十年六月卒。弘治六年追封阜国公,谥康穆。子三人:源,清,浚。
源,字宗本,后弟也。父卒,授锦衣卫都指挥使。外戚例有赐田,源家奴怙势,多侵静海县民业。十六年,给事中王垣等言:“永乐、宣德间,许畿辅八郡民尽力垦荒,永免其税,所以培国本重王畿也。外戚王源赐田,初止二十七顷,乃令其家奴别立四至,占夺民产至二千二百余顷。及贫民赴告,御史刘乔徇情曲奏,致源无忌惮,家奴益横。今户部郎中张祯叔等再按得实,乞自原额外悉还氏,并治乔罪。”帝不悦,切责之。后诏禁外戚侵民产,源悉归所占于民,人多其能改过。十八年擢中*都督同知。二十年封瑞安伯。弘治六年进侯。十六年加太保。武宗登极,进太傅,增禄至七百石。嘉靖三年卒,赠太师,谥荣靖。清,成化十八年授锦衣卫千户,累官中*都督同知。弘治十年封崇善伯。武宗嗣位,加太保。嘉靖十三年卒。浚,成化十八年授锦衣卫百户。兄清每迁职,辄以浚代,历官中*左都督。正德二年封安仁伯,逾月卒,赠侯。浚兄弟三人并贵显,皆谦慎守礼,在戚里中以贤称。源子桥、浚子桓,皆嗣伯。嘉靖中并清子极皆以例降革。
万贵,宪宗万贵妃父也,历官锦衣卫指挥使。贵颇谨饬,每受赐,辄忧形于色曰:“吾起掾史,编尺伍,蒙天子恩,备戚属,子姓皆得官。福过灾生,未知所终矣。”时贵妃方擅宠,贵子喜为指挥使,与弟通、达等并骄横。贵每见诸子屑越赐物,辄戒曰:“官所赐,皆著籍。他日复宣索,汝曹将重得罪。”诸子笑以为迂。成化十年卒,赙赠祭葬有加。十四年进喜都指挥同知,通指挥使,达指挥佥事。通少贫贱,业贾。既骤贵,益贪黩无厌,造奇巧邀利。中官韦兴、梁芳等复为左右,每进一物,辄出内库偿,辇金钱络绎不绝。通妻王出入宫掖,大学士万安附通为同宗,婢仆朝夕至王所,谒起居。妖人李孜省辈皆缘喜进,朝野苦之。通死,帝眷万氏不已,迁喜都督同知,达指挥同知。通庶子方二岁,养子方四岁,俱授官。宪宗崩。言官劾其罪状。孝宗乃夺喜等官,而尽追封诰及内帑赐物,如贵言。
邵喜,昌化人,世宗大母邵太后弟也。世宗立,封喜昌化伯,明年卒。子蕙嗣,嘉靖六年卒,无子,族人争嗣。初,太后入宫时,父林早殁。太后弟四人:宗、安、宣、喜。宗、宣无后,及蕙卒,帝令蕙弟萱嗣。蕙侄锦衣指挥辅、千户茂言,萱非嫡派,不当袭,蕙母争之,议久不决。大学士张璁等言:“邵氏子孙已绝,今其争者皆旁枝,不宜嗣。”时帝必欲为喜立后,乃以喜兄安之孙杰为昌化伯。明年,《明伦大典》成,命武定侯郭勋颁赐戚畹,弗及杰。杰自请之,帝诘勋。勋怒,录邵氏争袭章奏,讦杰实他姓,请覆勘,帝不听。会给事中陆粲论大学士桂萼受杰赂,使奴隶冒封爵。帝怒,下粲狱,而尽革外戚封,杰亦夺击。
张峦,敬皇后父也。弘治四年封寿宁伯。立皇太子,进为侯。卒赠昌国公,子鹤龄嗣侯。十六年,其弟延龄亦由建昌伯进爵侯。峦起诸生,虽贵盛,能敬礼士大夫。
鹤龄兄弟并骄肆,纵家奴夺民田庐,篡狱囚,数犯法。帝遣侍郎屠勋、太监萧敬按得实,坐奴如律。敬复命,皇后怒,帝亦佯怒。已而召敬曰:“汝言是也。”赐之金。给事中吴世忠、主事李梦阳皆以劾延龄几得罪。他日,帝游南宫,鹤龄兄弟入侍。酒半,皇后、皇太子及鹤龄母金夫人起更衣,因出游览。帝独召鹤龄语,左右莫得闻,遥见鹤龄免冠首触地,自是稍敛迹。正德中,鹤龄进太傅。世宗入继,鹤龄以定策功,进封昌国公。时敬皇后已改称皇伯母昭圣皇太后矣。帝以太后抑其母蒋太后故,衔张氏。嘉靖十二年,延龄有罪下狱,坐死,并革鹤龄爵,谪南京锦衣卫指挥同知,太后为请不得。
初,正德时,日者曹祖告其子鼎为延龄奴,与延龄谋不轨。武宗下之狱,将集群臣廷鞫之,祖仰药死。时颇以祖暴死疑延龄,而狱无左证,遂解。指挥司聪者,为延龄行钱,负其五百金。索之急,遂与天文生董昶子至谋讦祖前所首事,胁延龄贿。延龄执聪幽杀之,令聪子升焚其尸,而折所负券。升噤不敢言,常愤詈至。至虑事发,乃摭聪前奏上之。下刑部,逮延龄及诸奴杂治。延龄尝买没官第宅,造园池,僣侈逾制。又以私憾杀婢及僧,事并发觉。刑部治延龄谋不轨,无验,而违制杀人皆实,遂论死。系狱四年,狱囚刘东山发延龄手书讪上,东山得免戍,又阴构奸人刘琦诬延龄盗宫禁内帑,所告连数十百人。明年,奸人班期、于云鹤又告延龄兄弟挟左道祝诅,辞及太后。鹤龄自南京赴逮,瘐死,期、云鹤亦坐诬谪戍。又明年,东山以射父亡命,为御史陈让所捕获,复诬告延龄并构让及遂安伯陈鏸等数十人,冀以悦上意而脱己罪。奏入,下锦衣卫穷治,让狱中上疏言:“东山扇结奸*,图危宫禁。陛下有帝尧既睦之德,而东山敢为陛下言汉武巫蛊之祸。陛下有帝爵底豫之孝,而东山敢导陛下以暴秦迁母之谋。离间骨肉,背逆不道,义不可赦。”疏奏,帝颇悟。指挥王佐典其狱,钩得东山情,奏之。乃械死东山,赦让、鏸等,而延龄长系如故。太后崩之五年,延龄斩西市。
夏儒,毅皇后父也。正德二年以后父封庆阳伯。为人长厚,父瑄疾,三年不去左右。既贵,服食如布衣时,见者不知为外戚也。十年以寿终,子臣嗣伯。嘉靖八年罢袭。
陈万言,肃皇后父也,大名人,起家诸生。嘉靖元年授鸿胪卿,改都督同知,赐第*华坊。明年诏复营第于西安门外,费帑金数十万。工商尚书赵璜以西安门近大内,治第毋过高。帝怒,逮营缮郎翟璘下狱。言官余瓒等谏,不省。寻封万言泰和伯,子绍祖授尚宝司丞。又明年,万言乞武清、东安地各千顷为庄田,诏户部勘闲地给之。给事中张汉卿言:“万言拔迹儒素,联婚天室,当躬自检饬,为戚里倡,而僣冒陈乞,违越法度。去岁深冬冱雪,急起大第,徒役疲劳,怨咨载道。方今灾沴相继,江、淮饿死之人,掘穴掩埋,动以万计。万言曾不动念,益请庄田。小民一廛一亩,终岁力作,犹不足于食,若又割而畀之贵戚,欲无流亡,不可得也。伏望割恩以义,杜渐以法,一切裁抑,令保延爵禄。”帝竟以八百顷给之。巡抚刘麟、御史任洛复言不宜夺民地,弗听。七年,皇后崩,万言亦绌。十四年卒,子不得嗣封。
方锐,世宗孝烈皇后父也,应天人。后初为九嫔,锐授锦衣正千户。嘉靖十三年,张后废,后由妃册为皇后,迁锐都指挥使。扈跸南巡,道拜左都督。既封安平伯,寻进封侯。卒,子承裕嗣。隆庆元年用主事郭谏臣言,罢袭。
陈景行,穆宗继后陈皇后父也。先世建昌人,高祖*以*功世袭百户,调通州右卫,遂家焉。景行故将门,独嗜学,弱冠试诸生高等。穆宗居裕邸,选其女为妃,授景行锦衣千户。隆庆元年封固安伯。景行素恭敬,每遇遣祀、册封诸典礼,必斋戒将事。家居,诫诸子以退让。万历中卒,太后、帝及中宫、潞王、公主赙赠优厚,人皆荣之。子昌言、嘉言、善言、名言,皆官锦衣。昌言先景行卒,其子承恩引李文全例,请袭祖封。帝曰:“承恩,孙,文全,子也,不可比。”以都督同知授之。
李伟,字世奇,漷县人,神宗生母李太后父也。儿时嬉里中,有羽士过之,惊语人曰:“此儿骨相,当位极人臣。”嘉靖中,伟梦空中五色彩辇,旌幢鼓吹导之下寝所,已而生太后。避警,携家入京师。居久之,太后入裕邸,生神宗。隆庆改元,立皇太子,授伟都督同知。神宗立,封武清伯,再进武清侯。太后能约束其家,伟尝有过,太后召入宫切责之,不以父故骫祖宗法。以是,伟益小心畏慎,有贤声。万历十一年卒,赠安国公,谥庄简。子文全嗣侯,卒,子铭诚嗣。天启末,铭诚颂魏忠贤功德,建祠名鸿勋。庄烈帝定逆案,铭诚幸获免。久之,大学士薛国观请勒勋戚助*饷。时铭诚已卒,子国瑞当嗣爵,其庶兄国臣与争产,言父遗赀四十万,愿输以佐*兴。帝初不允,至是诏借饷如国臣言,国瑞不能应。帝怒,夺国瑞爵,遂悸死,有司复系其家人。国瑞女字嘉定伯周奎孙,奎请于庄烈后,后曰:“但迎女,秋毫无所取可也。”诸戚畹人人自危。会皇五子疾亟,李太后凭而言。帝惧,悉还李氏产,复武清爵,而皇五子竟殇。或云中人构乳媪,教皇五子言之也。未几,国观遂以事诛。
王伟,神宗显皇后父也。万历五年授都督。寻封永年伯。帝欲加恩伟子栋及其弟俊,阁臣请俱授锦衣正千户。帝曰:“正德时,皇亲夏助等俱授锦衣指挥使,世袭,今何薄也?”大学士张居正等言:“正德时例,世宗悉已厘革,请授栋锦衣卫指挥佥事,俊千户,如前议。”帝意未慊,居正固奏,乃止。伟卒,传子栋及曾孙明辅,袭伯如制。
郑承宪,神宗郑贵妃父也。贵妃有宠,郑氏父子、宗族并骄恣,帝悉不问。承宪累官至都督同知,卒。子国泰请袭,帝命授都指挥使。给事中张希皋言:“指挥使下都督一等,不宜授任子。妃家蒙恩如是,何以优后家。”不报。是时,廷臣疑贵妃谋夺嫡,群以为言。国泰不自安,上疏请立太子,其从子承恩亦言储位不宜久虚。大学士沈一贯左右于帝,弗听。诏夺国泰俸,而斥承恩为民,然言者终不息。万历二十六年,承恩复上疏劾给事中戴士衡、知县樊玉衡,妄造《忧危竑议》,离间骨肉,污蔑皇贵妃。帝怒。《忧危竑议》者,不知谁所作,中言侍郎吕坤构通宫掖,将与国泰等拥戴福王。而士衡前尝论坤与承恩相结,玉衡方抗言贵妃沮立太子,疏并留中,故承恩指两人。帝怒,士衡、玉衡皆永戍。廷臣益贫郑氏。久之,皇太子立。四十三年,男子张差持梃入东宫,被擒。言者皆言国泰谋刺皇太子。主事王之寀鞫差,差指贵妃宫监。主事陆大受、给事中何士晋遂直攻国泰。帝以贵妃故,不欲竟事,详之寀等传。国泰官左都督,病死,子养性袭职。天启初,光禄少卿高攀龙、御史陈必谦追论其罪,且言养性结白莲贼将为乱。诏勒养性出京师,随便居住。魏忠贤用事,宥还。
王升,熹宗生母孝和太后弟也。父钺。天启元年封升新城伯。寻以皇子生,进俟。卒,子国兴嗣。崇祯十七年,京师陷,被杀。
刘文炳,字淇筠,宛平人。祖应元,娶徐氏,生女,入宫,即庄烈帝生母孝纯皇太后也。应元早卒,帝即位,封太后弟效祖新乐伯,即文炳父也。崇祯八年卒,文炳嗣。是年,文炳大母徐年七十,赐宝钞、白金、文绮。帝谓内侍曰:“太夫人年老,犹聪明善饭,使太后在,不知若何称寿也。”因怆然泣下。九年进文炳为新乐侯,其祖、父世赠爵如之。
十三年,宫中奉太后像,或曰未肖。帝不怿,遣司礼监太监王裕民同武英殿中书至文炳第,敕徐口授,绘像以进,左右咸惊曰:“肖。”帝大喜,命卜日具卤簿,帝俯伏归极门,迎入,安奉奉慈殿,朝夕上食如生。因追赠应元瀛国公,封徐氏瀛国太夫人,文炳晋少傅,叔继祖,弟文燿、文照俱晋爵有差。
文炳母杜氏贤,每谓文炳等曰:“吾家无功德,直以太后故,受此大恩,当尽忠报天子。”帝遣文炳视凤阳祖陵,密谕有大事上闻。文炳归,奏史可法、张国维忠正有方略,宜久任,必能灭贼,后两人果殉国难。文炳谨厚不妄交,独与宛平太学生申湛然、布衣*尼麓及驸马都尉巩永固善。时天下多故,流贼势益张,文炳与民麓等讲明忠义,为守御计。及李自成据三秦,破榆林,将犯京师。文炳知势不支,慷慨泣下,谓永固曰:“国事至此,我与公受国恩,当以死报。”
十七年正月,帝召文炳、永固等回国事。二人请早建藩封,遣永、定二王之国。帝是之,以内帑乏,不果行。三月初一日,贼警益急,命文武勋戚分守京城。继祖守皇城东安门,文翟守永定门,永固守崇文门。文炳以继祖、文燿皆守城,故未有职事。十六日,贼攻西直门,势益急。尼麓踉跄至,谓文炳曰:“城将陷,君宜自为计。”文炳母杜氏闻之,即命侍婢简笥绦于楼上,作七八缳,命家僮积薪楼下,随遣老仆郑平迎李氏、吴氏二女归,曰:“吾母女同死此。”又念瀛国太夫人年笃老,不可俱烬,因与文炳计,匿之申湛然家。
十八日,帝遣内使密召文炳、永固。文炳归白母曰:“有诏召儿,儿不能事母。”母拊文炳背曰:“太夫人既得所,我与若妻妹死耳,复何憾。”文炳偕永固谒帝,时外城已陷。帝曰:“二卿所纠家丁,能巷战否?”文炳以众寡不敌对,帝愕然。永固奏曰:“臣等已积薪第中,当阖门焚死,以报皇上。”帝曰:“朕志决矣。朕不能守社稷,朕能死社稷。”两人皆涕泣誓效死,出驰至崇文门。须臾贼大至,永固射贼,文炳助之,杀数十人,各驰归第。
十九日,文照方侍母饭,家人急入曰:“城陷矣!”文照碗脱地,直视母。母遽起登楼,文照及二女从之,文炳妻王氏亦登楼。悬孝纯皇太后像,母率众哭拜,各缢死。文照入缳堕,拊母背连呼曰:“儿不能死矣,从母命,留侍太夫人。”遂逃去。家人共焚楼。文炳归,火烈不得入,入后园,适湛然、尼麓至,曰:“巩都尉已焚府第,自刎矣。”文炳曰:“诺。”将投井,忽止曰:“戎服也,不可见皇帝。”湛然脱己帻冠之,遂投井死。继祖归,亦投井死。继祖妻左氏见大宅火,亟登楼自焚,妾董氏、李氏亦焚死。初,文燿见外城破,突出至浑河,闻内城破,复入,见第焚,大哭曰:“文燿未死,以君与母在。今至此,何生为!”遂觅文炳死所,大书版井旁曰“左都督刘文燿同兄文炳毕命报国处”,亦投井死,阖门死者四十二人。是时,惠安伯张庆臻集妻子同焚死。新城侯王国兴亦焚死。宣城伯卫时春怀铁券,阖门赴井死。与永固射贼杨光陛者,驸马都尉子也,被甲驰突左右射,与永固相失,矢尽,投观象台下井中死。而湛然以匿瀛国为贼所拷掠,终不言,体糜烂以死。福王时,谥文炳忠壮,文燿忠果。
张国纪,祥符人,熹宗张皇后父也。天启初,封太康伯。魏忠贤与客氏忌皇后,因谋陷国纪,使其*刘志选、梁梦环先后劾国纪谋占宫婢韦氏,矫中宫旨鬻狱。忠贤将从中究其事,以撼后。大学士李国曰:“君后,犹父母也,安有劝父构母者?”国纪始放归故郡,忠贤犹欲掎之,庄烈帝立,乃得免。崇祯末,以输饷进爵为侯,旋死于贼。
周奎,苏州人,庄烈帝周皇后父也。崇祯三年封嘉定伯,赐第于苏州之葑门。帝尝谕奎及田贵妃父弘遇、袁贵妃父祐,宜恪遵法度,为诸戚臣先。祐颇谨慎,惟弘遇骄纵,奎居外戚中,碌碌而已。李自成逼京师,帝遣内侍徐高密谕奎倡勋戚输饷,奎坚谢无有。高愤泣曰:“后父如此,国事去矣。”奎不得已奏捐万金,且乞皇后为助。及自成陷京师,掠其家得金数万计,人以是笑奎之愚云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